便如同十年寒窗苦,一朝金榜名,姜寒星看着比她还先到东厂衙门的梁少的头,比之欣喜,反倒是空茫茫不知前路更多。不过也没空多久,知不知前路的她又都不会今晚便抹脖死,后头还多得是要她来擦屁股的繁杂的事。
赵夫人还在班房里等着她呢。
纵再疲惫,见了赵夫人,姜寒星也还是堆出了盈盈笑脸,道:“恭喜啊,赵夫人。”
赵夫人却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她横她:“我竟不知,王沛原是这样教人的,遇见白事先道恭喜。那这样,姑娘爹娘什么时候死,我也去奔个喜丧。”
好厉害一张嘴。
姜寒星也有同名门贵妇打交道。她印象里,但凡出身显贵,好像都挺贞雅娴静蕙质兰心,纵娇纵,也甚少一开口便是问候人爹妈的。何况赵平生已为官近二十栽,赵夫人作为原配,可也不年轻了,这样若孩子生的早都能成家的年纪,人赵夫人还是该生气就生气,该噎人就噎人,可见实在是性情中人,上次见若不是姜寒星先声夺人,恐还真未必吓得住她。
这样人若是并不能占到先机,便要以退为进,故姜寒星十分好脾气地笑:“那恐怕是不得行,我父母早已仙去,如今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赵夫人果被噎住,默然半晌,才总算是又开口:“总之,我早说了不准剖尸不准剖尸,你们表面应承了我,背地里却趁着我心伤无暇他顾,弄得人一团乱糟,这纵然下葬,他又如何得安?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你们得给我个说法!”
应该是她走后梁少琢磨了她话,觉得不对,硬剖的,可如今梁少早已给林明雨带走,还活没活着都不好说,说法肯定是给不了了。
姜寒星作吃惊状:“夫人竟还在意这个吗?我以为夫人是不信鬼神的,不然如何还能狠得下心来伙同他人杀夫——这才方才同夫人道了恭喜……”
她话还没说完,赵夫人已站起来,手指着她鼻子,勃然色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有证据吗,你再在这里信口雌黄,可别怪我不给你们厂公颜面!”
也不怪赵夫人反应如此之剧,弑夫在齐律中是重罪,别说她是杜国公独女,就算她是当朝公主,也逃不过宗祠里被鞭打至死。
姜寒星从怀中掏出几页纸展开:“我有。”
纸上是早前梁少审赵府众人的一些供词,方来的路上,姜寒星拿新到手的令牌调取过来的,原只是些琐碎话,夫人说今日吃那样菜之类,可如今已明赵平生是如何死,那就不一样了。
“厨房柳五述:腊月初四晚,夫人吩咐明早购木薯与鲜百合,分别做汤与圆子用,”她一字一句地念,“腊月初六早,夫人至小厨房,言早上要用菊豆做的汤羹……”
“够了!”
赵夫人毕竟深宅大院里久,哪里见过东厂里这些折磨人手段,姜寒星一份供词都还没念完,她便苍白着一张脸拍了桌子:“人就是我杀的,我恨他朝秦暮楚薄情寡义!没什么伙同,也不干旁的人事情,你们给沈环放了,我自做事自当便是!”
气势倒仍是足的,奈何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夫人这又是哪里话,我的心当然与夫人是一样的,都是想保沈环。我也不瞒夫人,我与沈环打小一块长大,我要是个男孩儿,成天能跟他穿一条裤子。”
姜寒星别说是跟她争辩了,连笑从脸上拉下来都不肯,反而是拉过了桌子上灯,纸往上头一抖落,全给燃完了。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得她那颗心也像是假情里略有真意。
“您也别怨我先前真真假假,东厂您还没听说过吗,我们这地方,呆不住实诚人的。”
她手环上赵夫人手臂:“所以您得跟我说实话。”
东安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