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不,如今她已被褫夺了封号,再不是从前的凤阳公主柳婠了。
当初谢迅死时,柳姒送了他一程,如今柳婠是她的大姊,于情于理,柳姒也应当去送送她。
距离上次闯入柳婠的公主府,已是十一个月前了。
上次的凤阳公主府富贵大气,而今的公主府邸,却萧条冷清,是一座真正的牢笼。
如今柳姒身份已与从前不同,这次进柳婠的府上,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阳光照进阴暗的屋里,尘埃乍起。
尘灰味儿扑面,跟在身后的平意轻咳两声,用袖子扇了扇灰:“怎么这么呛人,也无人打扫么?”
榻上的人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
看清来人后,她手肘撑在榻上,坐直了身子,五指成梳艰难地梳理乱成一团的头发,而后又理了理衣裳,方才扬起一抹熟悉的笑。
“六妹来了,当真是稀客。”
她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一般。
柳姒面无表情地看着柳婠撑在榻上生脓的手掌。
她特意吩咐看守府邸的士兵,不许任何人给她上药,看来底下人并没有违抗她的命令。
屋中弥漫着一股伤口发臭的怪味儿。
柳婠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垂下袖口将伤口遮住,企图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仿佛这样她依旧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凤阳公主。
可她如今披头散发,衣衫脏乱,面容憔悴,身上还散发着恶臭。
哪里能同从前的她比?
迎上柳姒无波的目光,柳婠轻笑:“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样子,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能将你击垮。”
她的话中藏着不甘。
“可是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却还是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卓池远是,安王是,贤王是,静仪是,就连与你相识不过几月的湖娘也是。”
柳婠再一次想起她在王家见到湖娘的那一日。
那个妇人她说:即便柳姒将她当作替身她也不在乎。
那是柳婠头一次那样地嫉妒一个人。
为什么,同是生在无情的天家,柳姒能比她们得到更多的爱?
说罢她想起一件旧事,又是一笑:“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你幼时落水,是我做的。”
柳姒蹙眉,这件事她当时因为找不到凶手,所以只能说是自己贪玩,却不曾想在今日,柳婠自己亲口承认了。
她沉声:“为什么?”
柳婠呵呵笑个不停:“因为我看不惯你。谁叫你整日活得比我们都开心。你没有母亲,又不得阿耶喜欢,这样的你该是像贤王一样,活得跟见不得人的老鼠一样,可你凭什么可以活得那样肆意快活?
这也便罢了,你还整日在我眼前瞎晃,让我看见你脸上的笑便觉得刺眼恶心!
所以我才会将你推入冰池之中,想让你受些苦楚。可我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竟然让卓池远给救了,没让你死在那时,当真是可惜。”
若她当时知道柳姒日后会与自己作对,柳婠说什么也要将她杀了。
“只是因为这样?”柳姒走近,低头看她。
“是。”柳婠也不服输,丝毫不怯地回视她。
紧接着,“啪——”的一声。
柳姒扬手狠狠地甩了柳婠一巴掌,淡红的指印留在她的颊上。
被打了一巴掌,柳婠并不生气,反而是笑,眼中带着得意。
“你生气了?哈哈哈哈!你当真是恨极了推你的人吧,若不是你掉下冰池,卓池远又怎会因救你而短寿?只可惜你不知道凶手是我,日日处在对卓池远的愧疚之中,却又不能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