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熙身上龙袍微颤,“凤乘鸾,你竟然为一己私仇,置天下兴亡于不顾!你就不怕一世英名尽丧,成了千古罪人?”
“天下兴亡,与我何干!哈哈哈哈哈哈!”凤乘鸾笑得更加惨烈,更加狂肆,“本后的英名早就在解甲藏兵,踏入这腌臜龌龊的后宫时,就已经尽丧了!如今不过朽木一截,还要那英名何用!景元熙,本后忍辱偷生三年,等的就是现在,不如今日大家一起下地狱,如何!”
景元熙到现在也不愿相信,这个当年明知是废尽自己一身武功的毒酒,也慷慨仰面痛饮的女子,这个被打入冷宫,依然强令前来声援的亲兵原地解甲,一生死忠南渊的女人,到最后会要他的命!
“凤乘鸾,朕是南渊的皇帝,朕是南渊的天子!你敢弑君?你敢叛国?你不敢!你不敢——!”
凤乘鸾扬起脸,那双恐怖漆黑窟窿,如两把能穿透人心的利刃,“景元熙,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本后一生死守的是南渊的百姓,只要有人能让他们安居乐业,谁来做皇帝都是一样!南渊,从来都是百姓的南渊,天下,也从来都是百姓的天下。你若能做有道明君,本后就算死在冷宫之中,又有何妨?”
她的神情骤然一凛,“但是,你没有!你负了本后,负了南渊,负了天下!”
“凤乘鸾!你装什么大仁大义!”,躲在景元熙身后的容婉忽然尖叫“你自幼在凤家军中鬼混,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天下皆知!皇上容忍你,给你改过的机会,你却以为爬上皇后的宝座,就可以为所欲为,当皇上是个假的?”
凤乘鸾身形一颤,“这没你说话的份!不准你侮辱本后的凤家军!”
“我侮辱?反正都要一起死,既然你不要脸,本宫也撕破脸皮!当年你从北境回来,就已未婚有孕是也不是?什么只身杀入魔魇军,凭一己之力夺回凤帅遗骨,说得好听,谁信?谁不知道你是靠卖了自己的身子,换回你爹的尸体!”
“你住口——!”凤乘鸾浑身颤抖。
“你回了南渊,凭着手上兵符,想要爬上后位,甚至不惜亲手堕胎,因为你连孩子的爹是谁都不知道,是也不是?你大婚当日尚恶露未去,为了掩盖小产真相,当晚带兵北上,可有此事?”
“不准再提那个孩子!”凤乘鸾一声嘶吼,此刻若是有一双手,便能将这个女子生撕活剥了!
容婉两眼一亮,狠狠扯了扯手中的帕子,“果然有这么回事!终于肯承认了?你领兵十七年,凤家军的男人凭什么对你一个女人死心塌地?三年前皇上怒斩的凤家军三十六员大将,是不是个个都是你的裙下之臣,入幕之宾?十七年,你身为皇后,回宫了几次?又何曾尽过为人妻子的义务?凤乘鸾,你轻易为自己赢了个镇国之后的好名声,却是个彻彻底底不忠于国,不贞于夫,不折不扣的荡妇,你凭什么说皇上负了……”
嗡——!
一声凄厉的鸣叫,刺破空气,打断容婉。
弯刀如雪,毫无征兆地穿透雨幕,破空而来!
容婉一颗漂亮的头颅便如随着刀光,咕噜噜滚落到了地上。
刀刃的劲风顺势带落了一绺景元熙的头发,一袭蓝影,头戴鬼面,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后,“南渊皇帝,宸王殿下来了,跪降吧。”
饮血的刀锋,略略破了景元熙保养得极好的脖颈,一行鲜血,蜿蜒而下。
景元熙无奈,腿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围城十二月,终于到了这一刻!
最后的宫门轰然大开,红袍玄甲的统帅,头戴目眦狰狞的鬼面,立在雨幕之下,仰头望着殿内最高处那浴火而生的金色凤座,“乘鸾皇后,三年不见!”
凤乘鸾微微动了动,一腔怒火,在这一刻,悄然平息。
斗了一辈子的宿敌,此时相见,竟如旧友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