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并未留下自己详说什么,足见便是此意。
更何况自己滞留城中数日,都因各种原因未曾前来拜会,如今冒昧而来,未免太过唐突失礼。
但此事性命攸关,陈遥又实在别无他法。
正暗自思忖当如何是好,不想小院门栏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书童模样的孩子立于门内,不等陈遥愕然开辩,书童便叉手作揖,恭恭敬敬道。
“我家先生请公子入内一叙。”
闻听此言陈遥烦乱的心绪稍显平复,看来吕老先生已是得知自己前来拜会一事,当下既然遣人来请,自己当无推辞之理,当即连忙一拱手,便随书童进了小院。
小院与之前所见并无太大变化,依旧清幽雅致。
穿过前厅步入西厢,陈遥再次来到老者先前开课授业的讲堂,当下堂中并无学子,只老先生一人端坐堂前,举笔临摹,不知在写什么。
见陈遥入内,吕公将手中湖笔轻轻放下,以手捻须,不等陈遥开口,便笑盈盈先发问道。
如何看待这天地?
陈遥闻言一愣,他没料到老先生刚见面便会问起如此艰深之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本能地嗯了一声。
老者哈哈一笑,也不介意,摆手示意让陈遥坐下,待陈遥坐定,这才抚掌继续说道。
“世人皆言,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这天地,却是我等的家园,这天地,便是我等自身。”
这才刚见面,老先生便说起如此艰深的话题,陈遥心头一凛,当即便明白了他这是要与自己论道,他自己自然没这个本事,但若能与当今儒圣坐而论道……陈遥当即坐直身子,收敛神情,专心听老者释讲。
“天地之大,在于你我,天地之广,乃容万物。这千千万万人,不论我们所慕、所识、所闻亦或所见,一生都存于这天地之间;不论贩夫走卒、不论王宫贵胄、不论仙佛众生,也不论任何一圣或一罪,都在此间。这万千的欢喜与苦楚,纷博庞杂的学识与信念,都置于这一缕晨光、这一道清风、这一粒微尘之中。这便是我等的天地,这便是我等的安身立命之所在。”
这番话或许对陈遥这种年纪的孩子而言很是晦涩,但陈遥并不是孩子,老者所言在他听来也并非难以理解,只是不知……老先生为何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
“天地无私,众生愚昧。陈小友,你可曾想过,这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只为让那些帝王将相得以短暂主宰这天地;你可曾想过,同生于这天地间,人们却将无尽暴行施加于与之并无太多差别的其他人。老夫枉读一世圣贤书,终不解同处于天地间,人们的误会何以竟如此之深,仇恨何以竟如此之强烈。”
吕公或许真看不明白,又或者只是悲天悯人,但陈遥却很清楚,人类的本质就是杀戮,在当下这个世界尤为突出。
我们的装腔作势,我们的妄自尊大,我们以为在宇宙中享有特殊的地位,我们肆意妄为,我们不计后果,我们将痛苦和灾难无情散播各处,将同胞拉入水深火热的人间地狱却沾沾自喜全无悔过。纵观人类历史,那永无止境的争斗便能很好地说明这一切,而这一切,全然无解。
陈遥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却不知该如何接老先生的话茬,人类应该和谐相处是不假,但这毕竟是人类永恒的话题。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人之本性,在本性之前,道理总归只是道理,陈遥也不指望人人都能如面前的吕圣人一般有如此大智慧——
至少,城外的义军肯定就没有,他们的道理无非只是想吃饱穿暖活下去,这同样无可厚非,同样没有错。
“让小友见笑了。”
老先生话毕沉默良久,突又转忧为喜,淡然笑道“小友此番前来,是否是想劝老夫出城避祸?”
陈遥闻言心中凛然,他此番前来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