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瑞这番传令意图很明显,天下有灵众生都乃皇家之物,天子恩不恩泽无所谓,天父恩泽倒是真的,所以这普天之下的所有东西都应是田公公之物,你区区一濮州刺史,也敢妄自拾拿?
见这薛崇瑞舔屁股从宫中舔到这濮州城了还不停歇,鱼景尧当时便气得七窍生烟,若非手下阻拦,他当即便要带着一众家将杀进天平军大本营,将这狗奴才碎尸万段。
一天的好心情就这么被薛崇瑞破坏殆尽,回到鱼府鱼景尧始终没什么好脸色,待到夜幕降临更是独自一人窝在书房生闷气。
然愤怒归愤怒,薛崇瑞到底手握兵权坐阵一方,还是田令孜的心腹红人,自己不过区区一濮州刺史,又能如何。
酒入愁肠,鱼景尧满腔的愤恨随着柔和月光慢慢转为叹息,宦官当道,忠良积骨,这大唐盛世已褪,自己又能如何?
酒过三巡,门外突地传来阵阵匆匆脚步声,似是穿过庭院直冲书房而来,鱼景尧正值气头自艾自怜,闻声不禁勃然大怒,正欲发作,却听得见门外传来贴身家将的轻声呵斥。
“你这厮,何事如此冒失,不知大人正在气头上么?!”
“禀大、大人,大、大事不好!”
“休得慌张!你且慢慢说来。”
“薛、薛大人——在、在外求见!”
此话一出,未及门外家将再有言语,鱼景尧已是愤然起身,将房门一把掀开,直身往那院中一站,怒言问道。
“这厮此时前来意欲何为?!他是一人求见还是带兵而至?!你且速速说来!”
这鱼家上下都知自家老爷的秉性,当下见鱼景尧怒发冲冠动了真火,来报的仆人当即吓得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低眉,诺诺回道。
“回、回老爷话,那薛大——薛崇瑞,乃是一人孤身而来,小人看得真切,并无官兵跟随,也无、无家将侍卫,老、老爷……”
鱼景尧闻言眉头大蹙,虽说自己现下手无兵权纯属花架子,鱼家在朝中也形单影只无甚靠山,但到底保持中立数年,更未开罪过那田公公,若只是因为进山狩猎便要遭满门清算,那这堂堂刺史官衔岂非成了儿戏?
其实方才他也已是从下人口中听出了些许端倪,若那薛崇瑞是奔着寻隙问罪而来,下人绝不会以求见一词来报;但不带官兵守军倒还好说,连贴身家将与侍卫都未一并随行……这倒有些古怪了。
“孤身一人?”鱼景尧此时怒气已敛,心态须臾更是复归平静,他以手捻须,自院中来回数步,方又问道,“他此时人在何处?”
“回、回大人问,薛大人当下正在前堂等候。”
来人既然是薛崇瑞,那府中下人自是不敢怠慢,先迎后报虽是不合礼数,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今各地刺史在手握兵权的节度使跟前连条狗都算不上,饶是恼怒异常,但鱼景尧也着实无脸责怪下人。
稍作思忖,鱼景尧便摆了摆手,吩咐下人看过茶水便各自下去,自己稍正衣襟,这才缓步朝前堂走去。
薛崇瑞不带家将随从只身前来,那说明有事相商,而这事还不能透了行踪露了底细,至少从薛崇瑞的表现推测,今夜前来拜访之事,知情者越少越好。
这厮究竟想要作甚?如此藏头露尾谨小慎微,莫非……
地方节度使私下拜访地方官员能有何事?思来想去,鱼景尧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人的身影,便是玄宗年间那上天入地的安禄山。
眼瞅着前堂将至,鱼景尧面无表情却是心乱如麻,这薛崇瑞就是个抄书舔屁股的小吏,一身本事尽数于此,哪怕将这天下拱手与他都不见得能有何作为,怎的今日却是欲谋反起事?
他如今这般地位都是拜田公公所赐,如此一来岂不是放下碗筷恩将仇报?
这于情不合,于理不对,莫非……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