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士不再多说,只对着张仲鼓励了几句,随后,便带着张仲前往了贼曹所在的地方,仍旧是那个简屋。
张仲看着那熟悉的简屋,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这应该是知道我要来。”
不过,也不奇怪,自己之前还去了一趟贼曹领赏,以贼曹掾李炀在县上的权势,贼曹还是他自己的地盘,不知道才不正常。
敲了敲门,在一声进来之中,张仲推开了简屋的大门。
这次,李炀倒是没有在吃东西,而是正拿着一卷竹简认真观看,只不过姿势并不雅观,完全没有书上说的那种高深莫测。
但张仲却知道,这个看起来并不如何惊人的贼掾,其武力,不可小觑。
“来了?”李炀换了个姿势,还是同样的不雅观,但看着就很舒服。
“深夜求见,惊扰贼掾兴致了。”
李炀放下手中的竹简,随意的摇了摇头,并将姿势换成了正经的跪坐。“坐。”
“唯。”张仲没有推辞,走到了案几的另一边跪坐下来,随后将目光投向正对着他的贼曹掾。
然而案几不高,张仲这一眼,却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卷竹简。
随即,他微微一愣,因为,他看到了一句很有意思的内容。
问以刑去刑,无刑可乎?
曰可。
这是一句答问,大致意思是说,以刑罚来惩处罪犯,使人畏惧刑罚而不敢犯法,真的能达到所有人都不犯罪,从而不用刑的目的吗?
回答,可以。
有着后世经验的张仲知道,在后世无论是那个国家,法律轻重程度差别再大,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而这句不知来源的问答中,却回答的可以。
这大概就是法家的理想化了吧,但比起儒家的道德治人,天下大同,似乎还更有操作性和建设性。
“贼掾,仲可否一观?”
李炀眼珠微微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嘴角含笑。“可。”
得到了对方的同意,张仲便光明正大的将竹简拿到了身前,将其放好。
这卷竹简似乎是新抄的,因为,上面墨水的痕迹还很新。
张仲略过刚刚看过的那句,接着问答向下看,其后也是问答,但内容却极其惊人,以至于张仲这一看,整个人不由得浑身一震。
问魏地新略,民心不服,私斗成风,捕之不尽,何解?
曰吾曾闻,轻罪重刑,则民畏之如虎,轻罪轻刑,则民视之如蛇,重罪轻刑,则民观之如兔,今齐人私斗成风,轻罪轻罚不能止,当改私斗之刑为斩趾,可止此风。
问轻罪重刑,重罪何论?
曰重罪愈重。
问私斗斩趾,盗罪何论?
曰盗罪一钱及二百二以下,劓为城旦,盗二百二以上及六百六以下,去手,六百六以上以上者,枭首。
问盗罪枭首,群盗何论?贼伤杀何论?
曰群盗赃一钱以上二百二以下,去手,二百二以上六百六以下,枭首,六百六以上者,弃市,贼杀伤,车裂。
张仲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干,怕不是整个魏地,到处都是没有鼻子的刑徒了。
并且,如果以重刑而治,恐怕不但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还会直接逼反。
张仲接着往下看,就看到了关于这一点的回答。
廷尉曰不然,盗取六百六者枭首,其为人所见,必惧而杀之,杀之则为盗杀人,盗杀人为贼,贼杀人,已触车裂,则无所畏惧,必犯吏。
是故,轻罪重罚,则有轻罪逆而触重,魏地新略,民之不服,必怒而反。
此有违以刑去刑之则,非法之本意,且不为国,故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