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把事情一交代,便低着头讷讷无言,甚至都不敢稍稍抬头一觇碧鲲真人的神情——真人不会觉得它太烂了,当即把它从浮丘山赶走吧?
活了八百年、一朝变为丧家之蟒的初霁,此刻心情忐忑之极。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对碧鲲真人的问题避而不答,或者敷衍了事,甚至于可以编些好听的谎话给自己脸上贴金。
但不知道为什么,初霁不敢。
它不敢在碧鲲真人面前说谎。
虽然它对于人类的情绪和性格并没有太深的了解——人类的心思实在太复杂了,初霁实在搞不明白,更无法猜准。
但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这是妖兽的直觉,是妖兽的生存本能。
毫无阅历、心机可言的白虹蟒,无比笃定面前的这个人不可以欺骗。
它就是非常确定,如果它在碧鲲真人面前说谎,那就一定会被看出来。而它也很确定,在温和外表下,藏着一颗无比强大、无比冷漠的心。
如果它对着碧鲲真人的问题说了谎,那下一刻,碧鲲真人露出来的是笑容还是杀意,初霁可是真的说不准了。
“原来如此。”杜兰真轻轻出了一口气,既没有露出鄙夷,也没有露出同情。她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初霁,“你说,你是顺着浮丘山涌出的海水来这里的?”
她丝毫不担心初霁在她面前说谎,因为她确信自己一定能看出来,也确信初霁没这个胆子——初霁在她面前俯首帖耳、以为她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不敢对她撒谎,不也正是因为杜兰真的姿态吗?
杜兰真非常擅长在无声无息中利用别人的感觉来达到自己的强势地位。
“是的,真人。”初霁不知道她追问这个做什么,乖乖地答道。
“这么说来,你以前生活在浮丘山地下的世界里?”杜兰真疑问道。
“不错,就是这样的。”初霁立刻肯定了她这个猜测。
“浮丘山以下还别有洞天?”杜兰真诧异了一下——霍明玉从来没有和她提到过,而杜兰真的神识也没有探查到这件事。
“真人只要找到当初施法后,海水涌出的那个地方,顺着那里下去约百里,便是弟子从小生长的地方了。”初霁一五一十地解释道,“那里是一片地下山脉,与地上的天柱山脉正相对,很多妖兽在那里生活。”
“他们也和你一样,灵智已开吗?”杜兰真问道。
“那倒不是。”初霁大摇其头,“其实弟子能开灵智,也是另有一番机缘的。弟子不知道真人在上界是什么情况,但在沧溟界,妖兽不到九阶无法化形,不化形则无法开智。像弟子这样虽未化形却已开智的,弟子至今没见过第二个。”
“哦?”杜兰真挑了挑眉,“你说你别有一番机缘?是什么机缘,能让你如此与众不同?”
“弟子知道得也不算清楚……”初霁犹豫了一下,“总之,某一日,弟子难得从洞穴里出来一见天日,便遇上一股清流涌来,将弟子淹没,再一醒,弟子已经开智了。”
杜兰真沉默了。
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让初霁开智的,应该是典籍中有载的宝物“帝流浆”。
这种宝物依托天地精气而凝,有时顺太阴月华而降,有时自太阳精气中洒落,有时伴清风拂开,有时随泉眼而涌,总之并无定式。
初霁所说的这种情况,大概就是帝流浆自地脉中涌出了。
“你这机缘……”杜兰真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果然是命里有时终须有。”这运气也太好了。
“不过,你既然自小生在地下,又是从何处学会那几百个字、谈吐文雅有礼的?”前者倒也不难,后者却实在难得——即使是戡梧界的修士,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须得是出身优渥、受过专门教育的修士才行。
毕竟,这些细枝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