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萱眉毛一挑,望着她,“去地牢有什么好看的?”她用一副了然的神色对着杜兰真说道,“这里已经没事了,师妹要是想去见见地牢,那就去吧,顺着我们来的那条路,继续往北走,走出十里就到了。”
“不过,我相信师妹是咱们谅事宗的得意弟子,不会为了无谓的道德感做出什么有损宗门利益的事情的吧?”
还真给她说中了!杜兰真可不就是个随时有可能损害谅事宗利益的弟子吗?
杜兰真神色自若,“贺师姐说笑了,我不过是有点好奇罢了,那些人与我非亲非故,我怎么会为了他们损害宗门利益呢?”
贺萱实在是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此等冷心冷肺之人,那么多人就为了别人的野心无辜丧命,有人听见这种事情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哪怕这些人是为了自家宗门的利益而丧命的呢?但凡稍有良知的人都会犹豫、不忍的!
可“方雅澜”怎么会这么镇定?她怎么能这么镇定?即使从外表看起来,风华美艳的方雅澜远比因待在泰煞宫多年而看上去不人不鬼的贺萱要有人样,贺萱却觉得站在她面前的方雅澜简直不像个人!
一个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人,即使是站在自己一边,也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怀疑。
“咱们这种愿意参与到大祭里的人,哪个不是愿意为宗门的利益无视一切规矩的人?”杜兰真仿佛对贺萱的情绪一无所知,自顾自的含笑说道,“只有懦夫才敢做不敢当,抱着自己亲手践踏的道德感瑟瑟发抖,真正的强者无视一切阻挠。”她说着,深深的望了贺萱一眼,饶有深意的问道,“不是吗,贺师姐?”
是谁敢做不敢当?是谁抱着亲手践踏的道德感瑟瑟发抖?是谁明明已经在这守着“祭品”二十多年了,作为直接加害者二十多年,现在却怀疑新来的同伴太过没有道德感?
贺萱没有说话,杜兰真轻笑一声,声音轻飘飘的,无端端满是嘲讽,她施施然转身走了,唯余贺萱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杜兰真会临走前怼贺萱一句,除了打消她因为“方雅澜”过于不正的三观而产生的怀疑,免得真的碍事,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确实看不惯贺萱这种人。既然都已经在这里看守“祭品”二十多年了,不管是不是无可奈何艰难自保,既然贺萱没有做出什么事来解救这些人,只是顺着谅事宗的意思看守他们,那她就已经是加害者本身。
既然贺萱没有勇气为了道德感而做出毅然决然之举,反而是违背良心继续看守,那她又凭什么看不惯人家利益至上呢?
说到底,不过就是想要苟且,却又不甘心,想要壮烈,却又没胆气,一直处在良心和好处的挣扎之中,心底不安,就盼着别人也和她一起纠结才舒坦。
杜兰真看不上这种人,偏偏她知道,这种人恰恰是最多的。
她离开祭台附近,却没有急着按照贺萱的指点往地牢的放向走去,反而是漫无目的的在整个泰煞宫里乱转起来。
按照贺萱所指的区域,从祭台往外走,大约往南经过三个类似于泰煞宫这样的区域就可以进入穹顶神宫了,当时还没进泰煞宫,在虚空里,每一块区域都是无尽扭曲和虚无里夺目的耀色,杜兰真可以确定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贺师姐,干嘛一直跟着师妹我?”她忽然回过头,似笑非笑的望着身后。
身后无人。
但杜兰真毫无半分犹疑,含笑不语,见半晌没有动静,又道,“师姐既然不愿意主动献身,那师妹就得罪了。”她说着,手中一道红光曳尾而出,仿佛流星划过,倏忽转过墙角,在远处化作一簇红芒,在一道幽冷的青光下被驱散。
光芒散去,贺萱踏着微弱的余光,冷冷的望着杜兰真。
“师姐何故跟踪我?”杜兰真神态轻松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