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了和白蒹葭这阴差阳错的相遇和相处,秦可新才日渐清晰地觉察出了那个黑洞,在他内心里潜藏至深,甚至深不可见,是一个裹夹在时光的疾行里,还没来得及愈合的巨大伤口。
不过,当他感觉到它时,它已经开始在他内心意识的复苏中一点点地走向治愈之路了——在星星点点般逐渐增多的暖流中流动的疼痛,是要走向愈合的疼痛——只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儿,阳光般的温暖气息。
这种舒服的疼痛,他竟然完全觉察到了,觉察到了那片被冻住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黑土地被翻动的一种欢欣而酸楚的微微的痒痒的疼痛。他忍不住在心里细细品味。
如同被零下几十度冻结了的冰土,在温度中融化、松动的痛楚,那些病弱得无法喘息的时间的细胞,里面藏纳着数不清的微细的痛苦的嘶喊、拉扯、悲哀的低唱、当日里温暖的话语声在萎缩了阳光后被冻结成冰刃的不敢触碰的尖厉等等交杂在一起,早已被久远的岁月拉进了他心灵的深处,被冻成从未融化甚至未被觉知的冰晶,和那块岁月的黑土黏连在一起。ii
他甚至无比留恋这种流淌在心窝里的感觉,暖意融融的微微痒微微痛,伤口向好时那种被清凉敷住被温暖安抚的舒适感。
所以,他就开始越来越喜欢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做什么,说什么,或不做什么,不说什么,都可以。自由随性由她,他看着就好。当然,这是她所不知道的他潜藏的心思。
两个人,始终是一颗心跳跃在各自的胸腔里的。在相爱的最初,很难有人觉察出这就是相爱,不是吗?!
反而,因为自己对对方生发出来的美好期待而过早产生了对失去的恐惧,想要逃避,甚至立刻的退缩。这是白蒹葭的脆弱——包裹在阳光下的坚壳里的流动的脆弱。那层因为等待太久而坚硬不懂的坚壳,从未被撞碎过,甚至,深长的目光,都难有触及到它这一层里的。ii
在这冬日的阳光里,在这千百年的古巷里,她和他,一个继续着她四处里的东张西望,一颗孩童的心到处滚动,一个继续着他步履坚定的前行,目视前方,却时而低头时而仰首,用心暗暗地偷听着一旁的她。
于是,她和他,便如同两个曾经漫步也跋涉在一个孤独世界里的孤独的魂灵,终于有了一束阳光,投射进了另外一个影子进来,一起迈步、并行。
两个人都共通的知觉是,此时此刻,她和他都不觉得孤独。阳光静好的安心。那些从胡同巷子里的人家大门中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都是安详而宁静的,落着一层阳光的暖黄色,一切,都很暖和。
他本来还想着如果太冷,他便中途打车带她去,没想到她将他带入了这胡同巷子里,车子难进,他还正担心别起风呢,不想从他们踏入胡同口不到一百米时,太阳就这样从厚重的阴云里撕裂而出,而且越来越大的口子,直至此刻他和她的头顶,都汪着一大片的蓝。盛放的大捧阳光就这样倏忽地落了下来,覆盖了他们和这周遭的一切,又在他们移动的步伐里洋洋洒洒了越来越大的一片。ii
他很满足这样的天气,虽然有冬日特有的清冷,却也有着冬日暖阳特有的暖。还有身边一个不亚于这阳光的暖的人。
“快了,前面出了胡同口再往左拐,沿街走个百来米就到了!”
她忽然止住了东张西望,转头朝他凝眸一笑。
就是这样的笑,让他刹那间又有一种心灵里生发的温暖的热意撞击胸膛。他的双手想从大衣兜里伸出来,将这样的笑容揽入怀。但是想到在办公室揽她入怀里的尴尬和她几乎愤怒的生气,他又将已经升到衣兜口的大半只手掌重新落回了兜底。但一颗浮动的心却怎么都不能在一瞬间按捺住了,他忍不住望着她,希望这巷子不要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可是,在她的笑盈盈中,他还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