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人生有恨山河恸,雪压宫檐玉阶平(2 / 7)

喉间浑浊的痰响,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着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像老树枝桠。

萧燊一身素绸常服跪坐榻边,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早已麻木无知。他刚用银帕拭去父皇掌心的冷汗,盆中温水便已泛凉,太医院正领着御医轮换施针,银针入穴时,萧桓仅能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哼唧,再无半分往日帝王的威仪,唯有眼睫间的霜气,映着烛火颤颤巍巍。

“殿下,参汤熬妥了。”贴身内侍捧着描金药碗躬身近前,声线压得如蚊蚋。萧燊接过碗时指尖微颤,用银匙舀起半勺先触过唇边,确认温吞后才送至父皇唇边。汤汁顺着嘴角溢出,他忙用绣龙锦帕轻柔拭净,目光扫过父皇深陷的眼窝与颧骨,喉间一阵发紧,泪腺发酸却强行忍住。

殿角铜钟敲破五更天,萧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萧燊瞬时上前托住他的后背,掌心清晰触到父皇单薄肩胛骨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太医们慌作一团,银针、汤药齐齐上阵,殿内空气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连烛火都忘了跳动。

咳嗽稍缓,萧桓费力地睁了睁眼,浑浊的视线在殿内逡巡一圈,最终牢牢锁在萧燊脸上。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枯手缓缓抬起,似要触碰儿子的脸颊,可指尖刚及半空,便如断弦的风筝般无力垂落,唯有眼底那抹沉甸甸的期盼,深深刻进萧燊心底。

晨光穿破云层时,萧桓精神竟奇异地回光返照,他示意内侍扶自己半坐,靠在叠满软枕的御榻上,呼吸虽仍急促,却比先前平稳几分。“笔……墨……”他艰难吐出二字,声音嘶哑如裂帛,每一个音节都像从喉间挤出来的血。

萧燊忙命人铺展宣纸,亲手将狼毫递到父皇掌心。萧桓的手抖得厉害,笔杆在指间打转,根本无法落纸。他急得喘起粗气,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萧燊见状,立刻从身后环住父皇的手腕,温热掌心贴着父皇冰凉的手背,一点点引导笔尖触上宣纸。

“遗……诏……”萧桓的指力时轻时重,第一个“遗”字写得歪歪扭扭,墨迹拖出长长的尾巴。写至“悔”字时,他指力陡然加重,笔尖几乎戳破宣纸,墨团在纸上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沈卿……忠良……朕之过……”他一边断续口述,一边强迫自己配合萧燊的动作,每说一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胸口起伏如风中残烛。

内侍捧着那方刻满边患图的玉圭趋步上前,萧桓颤抖着接过,紧紧按在萧燊掌心。“此圭……守边……整纲……莫蹈朕辙……”玉圭棱角硌得掌心发疼,那痛感却远不及父皇字句间的悔恨锥心,萧燊用力点头,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它落下——此刻他是储君,不能哭。

遗诏草草收尾,萧桓的力气彻底耗尽,手一松,狼毫坠在宣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墨痕。他软软靠在萧燊怀里,头轻轻搭在儿子的肩头,呼吸越来越浅,嘴唇翕动着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缕微弱的气流,消散在微凉的晨光里。

萧桓的头突然向一侧歪去,搭在萧燊肩头的重量瞬间变得沉滞。萧燊僵在原地,怀中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却温度,他颤抖着探向父皇的鼻息,指尖触到的只有一片冰寒,再无半分气流。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轻响,与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太医!”萧燊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太医院正跌跌撞撞扑上前,颤抖着指尖探向萧桓的颈动脉,片刻后,他伏在地上,额头死死贴着冰凉的金砖,放声恸哭:“先帝——龙驭上宾——”

这一声哭喊如惊雷破殿,瞬间撕裂了死寂。内侍宫娥们齐齐跪伏在地,哭声瞬间淹没了乾清宫,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泣不成声,唯有萧燊依旧保持着托扶父皇的姿势,纹丝不动。一滴热泪终于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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