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柱香时间,卿圣云已得休毋渊紧急奏报,苏一澈并非奉旨审讯环明,可卿圣云念及师徒之情,暂且压下了这封折子。
待他火速赶赴苏一澈的仙府,厉斥屏退一众委婉阻拦的侍从官,在最偏僻的别苑厢房见到了企图躲藏的当事人,却还是被其掌腕的严重伤势,错愕一惊。
苏一澈面如死灰,他双臂已经使不上劲,无法拱手揖礼,脸上是甘愿赴死的凄凉神情,“徒儿自知罪无可恕。但求能死于师尊的剑下,一澈便已无憾。”
卿圣云神色凝重地深蹙着眉看他,不敢置信这个自己悉心教导多年,深得其器重的徒弟,竟糊涂至如此地步,如今再怎地痛心疾首地责备他,也是无用了!
他沉重地敛眸默了须臾,重重叹出口气,接而拂袖正色,一如往常的冷静儒雅,“近来东海鲛族异动频出,帝尊有令,着昀澈真君,即刻前往东海,怀柔安乱,不得有误。”
闻言,苏一澈极其惊诧地愣住,迟疑了几息,仍选择坦白,“莫非师尊还不知,徒儿去休毋...... ”
他不愿欺骗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任何事,哪怕是千刀万剐的罪孽,也不能为苟且偷生而隐瞒。
他的师尊,又何尝不了解,自己徒儿某些超乎寻常的偏执与耿直,“昀澈真君!!!”卿圣云冷肃地打断了他,“速速接旨!”
苏一澈认罪的话不到寥寥几字便哽在喉间,好似被淤泥堵得没有一点儿缝隙,看着翊圣帝君不容违逆的肃穆面容,他唯有依命单膝跪地,颌首叩拜道,“微臣...领旨谢恩!”
卿圣云心中一块悬垂许久的巨石,仿似随着这句领旨谢恩,终得平稳落地。
此刻,他由心感激华玦,冥冥之中,令此无可挽回之局面似乎还有转圜余地。当然,他会另派信任的神官作为辅将前往东海,协助处理要务并暗中监视苏一澈。
但愿,苏一澈经此一遭,能够悔悟改过,莫将最后的出路,变成死路。
卿圣云缓缓移动步子,朝屋门走去,明月清风般的皎皎身姿不再,颓丧微弯的背脊,令他看起来仿佛瞬间苍老了百岁,在掩门而出前,他最后回首看了跪于地上之人一眼,“莫为浮云遮望眼。一澈,你有治世之才,切勿消沉自弃。为师,希望,你能开悟,功成,从东海归来。”
临别的话中,卿圣云对他,仍寄予厚望。
语落,屋门缓缓闭合,苏一澈低垂着头,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冰凉沁骨的玉石地面上,却有悔恨的泪水,淌出了眼眶......
洞口的那簇赤橙色火光消失不见,岩狱中重归黑暗,环明合眸站定于深渊混沌之中,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父神曾在碧落泉边,对他说过的话......
“环明,你记住,为父本意就是要传位于你。因为,你与我最像。”
那是父神神力极度衰弱的最后时日,环明搀扶着他最后一次到碧落泉边赏景,他的父神哀默地望着泉中他最喜爱的火鹤鳗鲡,久久出神,忽而自言自语地沙哑叹出一句,“爱而不得,弃之毁之......对否,悔否......”
环明闻言,竟深有感触,彼时他正因卿圣云与兄长华玦交往密切而黯然神伤,于是他急切地求问父神,求而不得当如何自处。
他犹清晰地记得,父神当时先是诧异一怔,而后慈蔼地对他笑道,“你,可知,你的母后,为何,对我疏离冷漠?...缘自数百年前一桩旧事,她曾说,我太过自私,宁可我负苍生,不叫苍生负我。不可否认,她,很了解我。你,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从心而为便是。”
无尽的绝望暗狱中,环明忽而仰面狂笑不止,他奋力迈开步子,倾身朝前跨去,纵然胸膛被诛仙索贯穿,身体被牵制住不可能向前移动半寸,锁链勾扯磨砺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