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多芒山’向下俯瞰,G区贫民窟东部如同一条五彩斑斓的河,蜿蜿蜒蜒,曲曲折折,沿着山脚,直奔大海的尽头。这里曾是坐地佛制毒工厂的所在地。鳞次栉比的简陋房屋中央,树立着那栋土灰色的建筑。它已经严重变了型——屋顶、木门、玻璃和其他可用材料早就被附近的居民瓜分干净,只留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如同巨兽的尸骸般,横躺在阳光下。偶尔会有孩子在里面蹦蹦跳跳,但不多时,他们就失去了探索‘遗迹’的兴趣,转而向其他的‘神秘地带’玩耍去了。
上午九点整,六架无人机升空,然后四散而去。守卫队开始了今天的调查任务——寻找到拥有生命迹象的绿植和树木。
很快,玩耍的孩童们发现了无人机,他们又开始追逐它,有些稍微大一点的孩子,还试图用石块击落它。但无人机飞得很高,石块根本砸不到它。丢石头的孩子大失所望,在观察了无人机一会儿后,又召集其他小伙伴开始了‘打仗’的游戏——拿上短小的木棍,充作枪支,再将无人机当成来犯之敌,接着嘴里嘟嘟作响,跟着无人机一路狂奔到底。
“他们怎么不上学呢?”迪伦问。
“慈善小学拆了,他们没地方可去。”朴松民答。然后看向城区的边缘——以前的慈善小学所在地,现在的公司建筑工地。同V区一样,圆柱形的地基,两台不停挥舞手臂的起重机,还有那一圈标记着‘请勿靠近’的隔离墙壁。它们飘渺在烟雾中,渺小而虚幻,就像晨曦中玩具。
“拆了?为什么?”
斯雷解释道,“因为贫民窟的孩子变少了,有的地方,连一个班都凑不齐,公司觉得这是在浪费资源,于是便将相关的土地回收了。”
迪伦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继续看向屏幕。
“大人在月初做了个提案——”斯雷继续道,“大人想在Z区边上,重新建一座慈善学校。寄宿制,低费用,专门用来接受各个贫民窟的适龄学童。就是不知道岛办公厅会不会同意,毕竟这笔钱,也不是小数。还需要同公司协商,看他们能不能把土地出租年金,降低一些。”
这个安格斯,总算干了件人事。朴松民想,但能成吗?估计不行,先别说公司土地出租年金降低这个事了,就是岛办公厅也不会同意他这个做法吧——贫民又不会缴纳贡金,相关的管理权也只收回了G区一个。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会做?更何况,今年还面临换届。
“朴助理,你知道大人为什么会做这个提案吗?”这时,斯雷突然问他。
朴松民看向他,摇摇头,心想: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因为这是小姐的建议。”斯雷道,“当然了,大人在得知公司即将回收慈善学校的相关土地的时候,也这么考虑过,不过因为事情太多,就暂时搁置在了一旁。”
原来是南瓜的主意,我就说嘛,安格斯能有这么好心?
“哦,”朴松民说,“这样啊。”
“大人其实很不容易,”斯雷像是另有所指地继续说了下去,“明明做了很多,但多少人就是视而不见,还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非要找出他的不是来不可。”他轻轻叹息一声,“外人也就算了,如果连自己人都这么想、这么做,那大人一定会伤心透顶的。”说着,他又看向朴松民,像是在暗示似的对他说,“有些矛盾是可以调和的,更何况是父女之间呢?朴助理,你说对吧?”
朴松民听得一脸懵,不知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准备把这件事讲给小姐听,也好能让她明白大人的良苦用心。”斯雷盯着他说。斯雷的眼神中透露出命令的意味。
见状,朴松民才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斯雷这是给自己下命令呢,斯雷是想让他充当芬格里特与安格斯之间的和事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