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正在洗劫小镇的绝不只刘黑宝一人。
毕竟“洗劫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南来的北往的,定居的路过的,只要是自问有资格参与洗劫的人,都在洗劫。自问是“居民”的人们准备好财物,在家默默等候。
以往这个时刻泥猴们是最高兴的,他们会默默等着,等着第二天迎接新产生的泥猴们,他们会诅咒,会庆祝。
但今晚很奇怪,大街上不见太多的泥猴。被洗劫的居民们以这个发现来慰藉自己和家人,他们由衷的期望这些恶心的东西能真的死绝。
一处面门考究的大宅前,一个拎着麻袋的矮小身影闷闷不乐地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套紧身夜行衣,凸显出的身体弧线没有达到足以让她骄傲的规模。腰间别着一把手枪,戴着面具和黑色毛线帽。脖颈光滑,小麦色肌肤。
她踢打着土路上的石子,打开了停在大宅前的七手皮卡,钻进了副驾驶。(这皮卡起码是七手的,掉漆、生锈、嘎吱嘎吱响,车身上甚至钉着好几块儿木板。)
“这么快就出来了?你的麻袋为什么是干瘪的?而且你还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出来了?我无所不能的小偷女儿——立志要当最伟大盗贼的图图妖小姐——哦,难道不可思议的你——居然失手了吗?”驾驶位上,一位顶着一脑袋青灰色辫子(发梢上还点缀着很多反光的铜片片。),带着墨镜的黑人女子,扶着木头刻成的方向盘,故作惊讶地说。很显然,她是在打趣她的女儿。
“哦,我的母亲图大卷女士——虚假的艺术家——真实的拙劣理发师——我想我碰到对手了。”图图妖放下空荡荡的麻袋,(里面只装了一把从吉娃娃尾巴上薅的毛——毕竟她坚信贼不走空。),拉上几股绑在一起的橡皮筋充当的安全带,失落地靠在木头座椅上,但嘴里仍模仿着她母亲的语气反击着。
“图图妖!你竟然说我是拙劣的理发师!我真的很遗憾生下你这么个没有丁点艺术细菌的女儿!”驾驶室上的黑人女子摘下墨镜,露出她标准黑美人的面庞,紫罗兰色的大眼睛瞪着她女儿,青靛色的嘴唇咆哮。
“快开车吧,去下一家。”图图妖叹了一口气,仍带着面具说,“还有,那叫艺术细胞啊母亲,另外——你大晚上为什么要戴墨镜?”
“要你管!你是不会理解时尚与潮流的!”图大卷气鼓鼓地发动这辆七手皮卡,这小车居然出乎意料得快,但它发出的噪音也不出意料得大——至少堪比二十只大鹅,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那令人抓狂的咔哒咔哒声。
“话说,你真的失手了?咱们可没有明天的早饭钱了。”图大卷又戴上了墨镜,悄悄看着她女儿,有些心虚地说。
“啊——”图图妖闻言哀嚎一声,虚脱地靠着钉在车底盘上的破木头椅子,抓狂地挥舞着双手:“我昨天才偷了七布鲁!你怎么又花完了?!”
“研究艺术是需要资金的啊……是这样的……”图大卷心虚地侧头,望向塑料膜充当的车窗外的夜色。
“怎么花的?!说!”图图妖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的母亲。
“大集的时候……我买了一瓶巴巴木的汁液,你知道的,它有不可思议的美丽颜色……我没法拒绝……”图大卷从驾驶室上拿起一颗啃了一半的干巴巴苹果,试图讨好她的女儿。
“花了多少钱?!”图图妖都快哭了,接过苹果问,“一点都没剩下吗?”
“花了九布鲁……”
“九布鲁!那么一瓶水水儿就要九布鲁……对了!另外那两布鲁哪来的?”
“我的理发摊开张了啊,今天接待了两位客人,赚了两布鲁……”
“竟然有人愿意花两布鲁让你理发!”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他们是被我的艺术所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