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太多地踩踏以及阳光地暴晒,稀泥已经半干了,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皴裂的斑网状纹路。
人们踩上去,不再是“噗叽噗叽”的声音,而是变成了踩雪的酥响,就连脚感也有了些许相似。
腥臭味也淡了,淡了很多,一种铁锈酸冲的血腥味开始霸占空气的特质。
大部分车子上都有人,但这些车都爆炸了,被冲开个大缝的引擎盖冒着黑烟,小朵小朵的火穗隐匿其中,热衷于炸响,而不是烧灼。
战场也渐渐静态了起来,在江流的契约作用下,逃跑的人近乎动弹不得。他们或站或趴,在以龟速逃离,在以目光带着他们逃离。
战斗的人仍在战斗,他们能跳跃腾挪,但他们大片大片死去。
红儿撩开额前几缕碎发,抬头,望了半晌太阳,将目光晒一晒。
她放下脑袋,重新审视着面前战场的模样。
她觉得,这战场变化得就像涨潮退潮一般快,比她来时,景象已经很不一样了。
要是有一种视角,能最妥帖且全面地概述这种变化,她想,那一定是海洋气息的飞速减少,也就是水分的蒸腾。
她认为这海鲜区,神似处于干涸期的河道。
她来时,这里就像泥洼,人们在里面不安,在里面翻腾,极尽绽放着生命的活力与动态,贪婪地争夺水分。
而随着毒辣烈日地肆虐,稀泥都快没有了,河道晒裂,变硬,不能再容许生灵于其间穿梭翻滚。
很多人的下半身陷在里面,被禁锢;双手扒拉着干硬的河床裂纹,在徒劳;头颅朝天,双目涣散,在绝望。
这兴许不是人类的劣根,而是天地的残忍,红儿想。
忽的,一辆在移动的车子吸引了红儿的注意,她不由惊奇,在江流的契约下,怎么还会有车子跑起来呢?
她细看,却是发现了缘由。
只见这辆车子的引擎确实被烧毁了,无法驾驶,但四个轮胎还在,方向盘还在,它只是失去了动力,又不是失去了移动能力。
此时,这辆无顶吉普车上足足站了十多个人,他们挤在一起,一个人控制方向,其他每个人的手中都有一根长长的棍子。
他们用棍子使劲儿杵地,喊着号子一起杵,像划船似的,推动着车子前进,用人力代替了动力。
红儿毕竟接受过心理学的训练,她通过观察这些人的肢体语言和微表情,做出了关于他们身份的推断——他们是老大和聪明的小弟。
其中或许有老大的心腹,但大概率没有——毕竟无论情形如何危机,能行动的力量一定是完成了制衡的稳定力量。
毕竟这种割据势力一定是多山头的,而心腹之所以是心腹,那就一定得忠。
而在此时的这辆诺亚方舟式的车上,针对于某个特定老大的忠诚,一定是为其他老大和聪明小弟所不容的,是会导致翻船的不稳定力量。
生命倏忽的关头,这很好取舍,没人会为了锦上添花而松掉救命的绳索。
不得不说,他们很顽强,也很有急智。同样是危急关头,他们的表现和那些被恐惧与本能淹没的小弟形同两类,活该他们争出了一线生机。
车子继续艰难地行驶,直到叼着小烟斗的红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讲道理,红儿没有故意去挡他们的路,只不过是她刚好站在了入口处的大路中心。
对以人力驱动的车子来说,走直线还好说,但拐弯可就太难了,那会消耗海量的气力,跟抬着车走都区别不大。
很显然,他们不想做出这种浪费式的尝试。
“臭&婊&子!滚开!”
“滚!!”
“抓紧滚开!不然老子干&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