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三司会审。
那日在青山寺,最后给姜寒星气的。
不管她怎样正说反说好说歹说,杨昀始终就那一句话,毁掉这个账本,不行。
哦,还挺勉为其难退了一步,说他至多也就是如现在这般,保持沉默。
肯沉默原也不是不行,本来若没这真账本在,也没他杨昀什么事。可偏偏也是在青山寺,姜寒星曾见过王行简与陈渊明长谈。
如今他也是在青山寺,偌大一青山寺,竟肯为他闭门谢客,这事里,蓦然自请外放的杨偃果真没牵扯其中一点?到时真能由杨昀说了算吗?
杨昀并不知道这些,知道了他也依旧要我行我素。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姜寒星发现了,他就这样人,未必果真不明白,只是要自在随心。她也没那么大脸,几天相处,还并不怎么愉快,便试图去撼动杨偃那么多年养育之恩。
所以到最后,姜寒星发现,不管自己先前再怎样汲汲营营,还是得靠赌来挣命。
大约渺若尘埃之人,就是得这么个活法。
种地的今年会不会饿死,要看天今年是肯赏脸风调雨顺,还是旱灾涝灾蝗灾,经商的今年能不能还穿得上绫罗绸缎,要看官府要钱的由头,又多了几成,捐完了钱,便能不能让人安心过个年。至于她,是要看质本高洁的小杨大人心里,是渺远又高大的品德志向,质本洁来还洁去更要紧,还是包括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她在内,许多条鲜活的人命更重要。
姜寒星看着他,不必做轻松活泼也不必扮笑脸藏机锋时,她那张脸其实就是张寻常少女的脸,眼是好看的杏眼,粉面桃腮,再熬几天大夜也依旧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寻常少女自不会熬大夜,所以眼底的青黑出卖了她,再配合着她明明很显悲悯的微微下垂的眼角,与陡然飞扬起的眼神,很奇妙的整个人流露出不成功便成仁,我就这样、在这里等着你的决绝气质来。
“自然,账本在小杨大人这里,小杨大人肯不肯给我,是小杨大人的事,不过小杨大人既已看过账本,想来也知此事牵扯甚广,不光清江,乃至两湖,再到京城,甚至于杨大学士。因此我只是烦请小杨大人知道,大人接下走的每一步,都不只关乎自己,以至于像永安元年那样,金桂坊血腥气半月不散,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或也只是我危言耸听。”
姜寒星外衫一抖,才半干已又穿上了身,她又眯眯地笑,然后手架在脖子上,做了个刀抹过去的姿势:“但我,大人肯定是再见不到了,因此也就别介怀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她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又拍了一下:“要是此后主意还有所改变,三日后,刑部大堂,大人仍可来找我。”
“但看来还是没来。”
刑部大堂门口,徐桓之与姜寒星身后幽幽探出头来:“我还以为事既已到了那里,你无论如何,会将那账本找出来。明之弗经历这等事,肯定不肯让那账本离他远,不过一个青山寺而已,搜了也就搜了,你身上不是还有东厂令牌呢么。”
王行简与杨偃都能说得上话的地方,我拿着个破令牌就能搜山?
有些人有些时候还真是拿人都当傻子。
姜寒星心里翻白眼,继而又回过头,答非所问:“徐主事没生到文宗朝,还真是可惜了。”
徐桓之很稀奇:“这话又是怎讲?”
“徐主事如此博学广知,文宗酷爱奕棋,竟没听说过吗,这样好的借力打力术,往文宗皇帝跟前一现,纵年纪轻轻,却也未必不能搏个首辅来做做呢。”
那天她并没能成功说服杨昀这事,姜寒星下山便同徐桓之说了。
本来也不可能瞒得住的事,但如此一来,他们两个本就岌岌可危的盟约,自然是更不知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