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怎么不喜欢秋天,秋天还是如影随形跟着你,立秋这两字让一直狼狼藉藉、咳咳喘喘的李建玉心惊肉跳,他不喜欢高孝民自以为是的诊断,他觉得是在忽悠他,吓唬他,说他是肺结核的症状,老毛病了,多少年就这样坎坎坷坷度过来了,只不过最近严重些,会咳出血来,朱少臣不象他狂妄不羁,总是温和地说:药物为铺,心情为主,老悍症,天天吃药好不了,一天不吃死不了,只不过人会难受,带病延年,没什么了不起的,田家兴的妈就是个例,药罐不倒,还不那样:药渣子堆在岔路上,驴踩牛踏人拧,她好了吗?那小碉子(泥烧的,粉黄色,带把子,有盖,煎药利器,类似于砂锅,比砂锅小。)炖海一个又一个,别自己吓唬自己,要怕死偏死,岂是药物可以拯救的?朱少臣的话,象把可以刷心缝的刷子,酥噜噜舒服。
秋高气正爽,那柔若无骨的风,多象二嫂的手,他闭上眼,感知那无声的柔,他惦记了一辈子,一辈子都不曾上手的遗憾,只要闲着,只要心悠闲裂开一条缝,心花就会在臆想里怒放,他想象着二嫂的味道,甚至张开嘴,在空气中舔咂,仿佛那虚无是二嫂的脸,二嫂的唇,血红血红的,都说金花配银花,葫芦配西瓜,那二嫂明明是金花,二哥明明就是等着开瓢的葫芦,这这……这不对吗?月佬一定是困了,打瞌睡了,乱点鸳鸯谱,错把该我的配给了憨憨的二哥,我虽残疾,但我志存高远,有凌云之志,我识字,执掌着吴洼子财政大权,几十年不曾旁落,谁的帐都可以按我的思路算,查帐是他的特长,别人的帐中藏了许多毛腻,不用他深挖,翻一遍他就能从字缝间把毛腻一片片抠出来,许多重大查帐清帐中都有他的身影,他的帐却一丝两浪,清楚得很,他的毛腻被他机成齑粉,均匀撒在字缝中,别人看不出来,更找不出,铁算盘的名号决不是沽名钓誉,双手同时打算盘,这在三木公社找不出第二个人。
别人抬举,他亦自吹,名声自然噪响。
他的红舌头,象狗那样贪婪舔咂,我二哥不懂欣赏,更不懂得珍惜,一朵好好鲜花,偏就插在牛屎上,这些年越长越旺,尤其是我,那双饿狼才有的眼,能把人看毛,看抖了,他明白:觊觎二嫂的色,只能是心中的奢侈,断无可能成真,那些年,那么多机会,咋就白白溜掉了,一个院子,很多时候就她一个人,抬脚就到,可……是李宜忠原因吗?也不是,或着说那只是一部分原因,院子里都有谁?自己女人柳氏?她也和自己一样腿脚不好,父母?他们耳朵不好,那还有谁?数不出来,他总怀疑有人蹲在院子里,某个黑暗角落逮他,贼人胆虚呀,有好几次,李宜忠就是象影子走出来,踩着他的脚后跟,两个情感宿敌:在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竞争中,在苍茫且丑陋的黑夜里,淫斜刻意而不得求中,象狼或狐狸在哀嚎或呻唤。
李建玉和李宜忠不断在那样的夜色相遇相交,谁也不服谁,都打着保护林氏的口号,以都有借口,借口冠冕堂皇。
“有关她的一切,碍你腿肚子哪条筋,咸操萝卜你淡(蛋)操心?”
“可她不止一次去贾副书记那儿,告你图谋不轨,身为一队之长,有保护任何一个人不受伤害的权利!”话音刚落,几乎是异口同声。
“屁话!”
那是牛年还马月发生的事,模糊得象墙上伟人的语录,但这些铿锵有力的话语,几十年了,挥之不去,余音绕耳,时刻萦绕耳边,李建玉甚至在隐隐中看见自己唾沫四溅的嘴,象机关枪那样突突,过眼烟云般飘浮着,两个人打着保护的幌子,在黑夜中不眠不休争斗,有好几次,两个男人声嘶力竭叫喊,把早起推磨的林氏吓一跳,有时两个男人争相帮着林推磨,说起来是笑谈,听起来就是传奇。每年年底,这两个男人不约而同以照顾名义,拎来猪肉或牛肉,尽管这个女人不接受,一次次挫败,可他们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