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身肥,专管生蛆,我的个乖乖,这东西毒性这么大,要是用它熬上一碗水,给港口小美人喝下去,会不会也死翘翘?一定的,车春旺这样想,双掌拍在一起,兴奋得想飞,就做个蜻蜓吧,飞得不高,却有吃不尽的蚊虫。
港口小美人是绰号,她有名字,名艳人香,她叫耿怀秀,是耿仲礼最小的女儿,那是车春旺能够见过的最俊的女人,十八岁,我地个乖乖,吊魂呐,多少人上门,都没能说动耿仲礼,他有自己打算,这如意算盘扒拉挺响。
大队部前些搞文娱宣传,盖了个五间一通的屋,当地人就叫它五间屋,砖瓦结构,薄泥焊墙,去年响应上面号召,文娱宣传队解散了,五间屋就一直空锁在那儿。
日子还象过去那样,水一样淌,车春旺家破屋,在风号雨淫的夏天,却能屹立不倒,在风微天黄的秋天,没人的中午,没人推它,它却四仰八叉倒了,围观人还不少,有人评论说:这房子是车春旺老爹盖的,不低于五十年,老了朽了,车春旺从一堆泥土里,用钊钩扒出几块大石头,骂骂咧咧,“狗日的,早该倒了!”
“倒了你住哪儿?”
“你大不死了吗?我就住你家,和你妈搭伙过日子!”本是句玩笑,怼人,没想到对方怒了,上去就给他几个耳光,两人就花鼓搂腰,撕扯起来,当时耿仲礼、耿怀秀就在人堆中,也不拉架,耿怀秀还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要不是车西洋来了,看热闹人都不散,这是车门上栽面子的事,当时,车西洋还找过耿仲礼,希望大队能把闲置的五间屋,临时给车春旺住,其实,这就是老东西一句话的事,大队许多事,就是耿仲礼一句话的事,可他就是不点这个头,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车春旺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有些赖皮,也属正常,耿仲礼是老狐狸,这一点看得透透的,所以他说:村支两委要研究研究,这就是没戏,车西洋上嘴唇咬下嘴唇,没出血,牙痕却很深。
车春旺蓬头垢面,泪痕还没完全干,千般滋味就在心中,那个臆念,就象水下压的烂树叶,因为深水暗流涌动,身上之物被冲走,烂树叶就咸鱼翻身,一下子扬眉吐气,他心中常常有成丛的猫二眼在夏风怒放,心就水滴石穿,这碗水他熬了小二十年,终于熬成,那是多年以后一个春夜,春情勃发,春意盎然的季节,港口小美人嫁个富户,生完孩子,爆裂疯长,长得臃肿,就雍容华贵,杨贵妃再现,五十开外,干瘪无力就用这二十多年时间在心中熬制的水,计杀了耿怀秀,耿氏四十不到,车氏五十有六,被枪毙而死,所以穷人不可以折杀。
车西洋那时活跃着,给车春旺张罗一张床的地方,一切都还平静如水,耿怀秀阳寿未尽,风可以任意翻卷穷人,第一批富人还在做梦,世界不再平静,正要涨潮,算是方兴未艾,我们还可以用老眼光瞄一下这个看似一坛死水的世界。不过,这是最后一眼:谁也没把这个世界走向看透,包括引领我们走向新兴世界的总设计师,他说:改革可以摸着石头过河!谁承想:这一摸,摸到日新月异变化的命门,随机一动,世界在翻转,地可动,山正摇,君不见,墙倒屋塌高楼起?君不见,男人颓废女当家?君不见,世风日下道德丧?君不见,江河截流人上天?君不见,贤妻良母变梦想?君不见,内方外圆象螺旋刀,快如闪电急如风,喀喀作响绞人肉?君不见,人是牛马钱是爷?……
红旗,你能扛多久?三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