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已隐约可闻一股压抑的愤怒,穿透院墙,激荡而来。
“难道我儿身为齐氏正统血脉,就活该被弃之不顾吗?”一句饱含悲愤的质问,划破宁静,震颤人心。
“昔日里,你们高呼兄弟情深,祸福与共,为何一旦风浪来袭,便立时分出了高低贵贱?”那声音中夹杂着失望与不忿,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平日里,你们甜言蜜语,奉承讨好,危机时刻,却个个装聋作哑,视而不见!”怨怼之情,溢于言表。
“我尚在人间,我儿气息尚存,你们就迫不及待地准备遗忘了么?”最后的控诉,仿佛能撕裂空气,透出一位母亲绝望中的坚强。
不消多问,此番掷地有声的责问,正是出自齐恢母亲之口。
恰逢一仆人,应是齐三派遣来通风报信的,从院内踉跄而出,全身颤抖,几乎是倒退着跑出了院门,仓皇之间,差点与迎面而来的郑长春撞了个满怀,随后头也不回地逃离现场。
郑长春轻手轻脚地靠近院落,站在门边,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院中央站立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手握寒光闪闪的宝剑,情绪激动,剑锋随着她的怒意胡乱挥舞,周身散发出不可侵犯的气息。
而在院落的一隅,几个下人紧紧相依,浑身战栗,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轻。
环顾四周,齐府的年轻一辈竟无一人现身,这一现象,无疑加深了郑长春内心的忧虑——看来,齐恢在众人眼中,已然是一个被放弃的存在。
正当郑长春暗自担忧,生怕自己成为齐恢母亲宣泄怒火的对象,甚至有可能遭遇不测之时,耳畔猛然响起一声仿佛能震碎心灵的低吼:“站住!你有何事,进来说明!”
心有余悸的郑长春连忙回应,声音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下郑长春,乃是与齐恢一同前往沙岭历练的散修。”
“哦,原来是你,那位前往玄天剑派传递书信的勇士?”齐恢的母亲声音中带着意外的温柔,仿佛春风拂过冬日的枯枝,缓缓道,“请进屋说话吧。”
郑长春脚步略显迟疑地迈过了门槛,每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撤身而出。
齐母见到他,目光中闪过一抹柔和,主动将方才紧握在手中的长剑轻轻收入鞘中,叹了口气,语带感慨:“我听闻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此行虽未能达成预期,但我心中依旧满是感激。”
言罢,屋内一侧,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那便是齐恢的弟弟,面容消瘦,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显得格外黯淡。他望着母亲,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娘,三哥他,似乎情况越来越糟了。”
郑长春闻言,心中疑惑丛生。数日前分别时,齐恢虽情绪稍显低沉,但言语行为并无异常,何以言“越来越糟”?
不待思绪落地,他大步流星踏入内室,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怔愣——屋内床榻旁,一人身躯扭曲,头部低垂至地面,双脚无力地搭在床上,衣襟散开,发丝凌乱,若非熟悉之人的轮廓依稀可辨,几乎难以认出这是往日风采卓绝的齐恢。
郑长春连忙上前,双手轻柔而坚定地将那无力的头颅扶起,心急如焚地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齐恢的眼皮微微颤动,视线缓缓转向郑长春,那一刻,郑长春心头猛然一紧——齐恢的双眸犹如被夜色吞噬,瞳孔收缩至细线,闪烁着猫科动物般的异样光芒,那是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预兆。
齐恢似是感受到了周遭的呼唤,眼球不安地转动,仿佛在寻找那熟悉的声音来源。他的唇角微启,喉咙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哝声,想要传达些什么,却终究无力成言。
“他知晓你的到来,知晓一切,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