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半开的窗棂,被傅瑾承强行挂上去的风铃碰撞着,发出清脆的铃铃声响,一下又一下,没有任何节奏感,落在温以诺耳中,却让以前会觉得这种东西吵闹少年,难得感到放松。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轻响的风铃本身,还是因为挂风铃上去的那个人。
心情放松的情况下,温以诺勾勒草图的手都要快了许多。
寥寥几笔下,一个隐约可见,却又充满神韵的人形,就出现在了画纸上。
温以诺习惯性转动着手里的笔,落在画纸那仅有神韵的人形上目光中,满是怀念与凄楚。
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从温以诺眼角滑落,他停下了转笔的动作,端正握着笔,试图去完善那只有神韵的画。
却在笔尖落在画上人脸前突然扔下了笔,随即而来的,是右手按都按不下来的颤抖。
温以诺很庆幸,重活一世的自己,回到的是身体和手都还是好的时候。
让他还有机会,把自己和妈妈一起绣的那幅未完成的苏绣完成。
只是现在,他忍不住埋怨,既然都让他重新活一次了,为什么不能再早一些。
早哪怕一年,一月,一周,或者一天也好。
至少每早一天,温简在他记忆中的模样,都会清晰一帧。
那样,他下笔想要画出记忆中温简的模样时,就不会因为记忆中,那已经有些模糊的身影,不敢下笔。
甚至因此手抖。
温以诺回想起下午质问傅瑾承的话。
他问哥哥,是不是觉得温简起的名字难以启齿。
可实际上,真正有想过改名的是他自己——那是在被顾家带回去的飞机上。
那时的他太年少,被身边的人保护的太好,天真的以为亲生父母不顾自己的反对,一定要强行带他走,是在乎他的表现。
面对这么“在乎”自己的亲生父母,温以诺很苦恼。
他很喜欢妈妈给自己取的名字,要是被带回去以后要求改名怎么办?
但到了燕京后发生的一切,让温以诺明白,当初自己的担忧就是多余的。
顾家人把他带回来,不是因为在乎他,看见他只有一人,想给他一个家。
只是害怕顾家亲生孩子在外面这件事被有心之人利用,影响到顾家。
又或者,从小跟一村子没受过教育的人混在一起,也没人教,害怕温以诺哪天偶然得知自己是顾家的孩子后上门敲诈勒索,影响到顾家的企业,和三个孩子的继承权。
种种许多,考虑到的都是顾家和另外三个姓顾的孩子。
没有一点,是为了温以诺考虑。
温以诺胸中全是涩意,拇指抚摸过已经被泪水打湿的人像。
他想,逐渐遗忘妈妈长相的,也是自己。
哪怕遗忘不是出自温以诺本意,而是在日复一日精神压力下,大脑承载不住而做出的选择。
他还在在淡忘温简的模样。
也幸好,上辈子他死的早,及时止损,离开了顾家。
如果没有生病,继续留在顾家,那么到最后,他一定会彻底遗忘温简。
现在……虽然没能完全记住,但至少,还记得。
只是,记得一部分的他,和傅瑾承相比,才是没有立场诘问的那一个。
各种负面自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不仅让温以诺觉得胸口越来越堵,甚至连思绪都开始模糊,行为也不受控制起来。
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摸到手边削笔的刀,就开始往手臂上划。
一刀接一刀不带犹豫用力的划下,让白瓷般干净莹润的手臂上多了出许多裂痕,殷红鲜血不断从划破的伤口中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