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丝织坊。
微风轻抚树梢,带着丝丝暖意。白云飘浮,树影摇曳,在窗棂上投射出一大片阴影。
“咯吱咯吱”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配着树梢上的鸟鸣,平添几分祥和之感。
屋内摆放着几十张立织机,织娘们坐在绫机凳上认真地织着物。
一个穿着菘蓝色襦裙的妇人在屋内巡视,见到有出错的,便耐心指点。
妇人名唤周淑,是丝织坊中的织娘,主管立织机室里的一切事务。其中包括教导新来的织娘与成品织物的验收检查。
周淑停至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身前,看着织机上织错的一片,她无奈道:“湖娘,这里又错了。”
女子容貌清丽,发上唯一的一支粉蓝色春蝶簪子色彩鲜艳。
她此刻正艰难地织着布,听见周淑的话后迷茫问道:“哪里错了?”
周淑指着一块松散的地方:“这里太散了,很容易便会破洞,那这块织物便算是废了。”
柳姒闻言有些气馁,这织布的技术她统共也就学了几日,实在是不够熟练,常常出错。
当初听说丝织坊招新的织娘,柳姒便打算以织娘的身份混进来,于是请了城中技艺精湛的织娘教她。
等学会最简单的织布后,柳姒便立马去丝织坊,给招织娘的管事塞了些银两后,就顺利地成为了丝织坊中一位普普通通的织娘。
丝织坊内织娘的月钱不仅多,还管吃管住,想入坊的人多了去。
所以柳姒塞包袱的这个行为并不令人意外。
丝织坊中分好几个织室,柳姒待的是最基础的一个。
隔壁则是提花绫机室、花罗机室、织锦机室等。
周淑坐在她身侧,教她如何补救,只几下过后,织布上原先那处松散的地方就重新变得疏紧适宜。
柳姒见状真心崇拜她:“淑姐姐,你真厉害!”
周淑笑着刮了刮她鼻尖:“这方法不难,你若认真学的话也会。”
周淑为人和善,面对这些新来的织娘也极有耐心,家中亦有一个妹子,比柳姒还要小上几岁。
所以她对这些新人就像对自己妹妹一样。
即便织错了也从不打骂,只耐心教导。
至于柳姒她嘴甜懂分寸,虽有时会出错,但周淑相信勤能补拙,多费些功夫教导就是。
这一室大多都是新人,所以周淑教完柳姒后,又去教其他的织娘。
看着周淑的背影,柳姒深吸了一口气。
她在这丝织坊也有几日了,要不是这位周娘子性情温和,她不知道得挨多少骂。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皮。
她如今用的是老隐为她制的假面,遇水不破,需用药水才能揭下。
就连她用的名字,也是“湖娘”,而非“六娘子”。
她不信这下还能有人找得到她。
丝织坊由贾氏掌管,其中坊内管事也是贾氏的家生奴才,赐了贾姓。
沈老翁说官家纳税不纳物,只纳钱。
纳到的银钱用来买丝织坊的绢或布,然后交于朝廷。
但买绢布真正花了多少,没人知道;剩下的钱又落进了谁的口袋里,却是可想而知。
只怕贾氏这些年靠着这个方法,与姑臧城的官员贪污了不少吧。
账本也至少有两种。
一种是真正的账本,另一种假的则用来应付朝廷。
柳姒要的,就是那本真正的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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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安府。
安庭序看望完安鸿月后,便回了书房。
书房窗外“咕咕”两声,撑起窗框,一只信鸽站在窗沿上。
安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