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
建安元年,春分。
秃枝抽出嫩芽,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似席卷天幕的纱,空气中弥漫着一层薄雾,带着氤氲水意。
重华殿。
两个宫人躲在廊下避雨,望着外头的微雨闲聊着。
“听说昨日谢相公同孙二娘子一起泛舟游湖了。”
另一个长脸宫人语气崇拜道:“谢相公不过而立,年纪轻轻就当上侍中,真是厉害啊。人长得又英俊,让我做个侍妾我也愿意。”
她身旁的圆脸宫人笑道:“人家谢相公可是说过此生不纳妾,你当他的洗脚丫鬟还差不多!哈哈哈哈!”
被人嘲笑,长脸宫人不忿:“当洗脚婢又怎么了?总比在这重华殿守着这么个活死人强!”
听罢,圆脸宫人朝微掩的窗户内努了努下巴,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里头这位从前同谢相公好像还有段情。”
长脸宫人嗤笑:“那又如何?从前是从前。她从前还是公主呢,如今就是个半死不活的庶人,连咱们都比不上。”
她这话说得大声,像是有意让殿内人听见一般。
想到什么,圆脸宫人又道:“我听尹公公说,今日朝堂上,有人主张将这位直接赐死,说是这么半死不活的实在有损天家威严。谁知谢相公却当堂反对,说是这位同从前的梁王柳承安有意谋反,祸乱朝纲,不可轻纵。”
长脸宫人问道:“那圣上呢?他是什么态度?”
“圣上自然是觉得谢相公说的有道理。这柳承安与从前的贤王柳承明使计令圣上被先帝废了太子之位,心中那可是恨极了。
后来柳承明举兵闯入太极宫意图弑杀先帝,要不是被圣上及时带兵镇压,如今坐在那个位置的,就是那个逆贼了。”
说完这话,圆脸宫人有些惋惜:“重华殿这位其实为人也挺不错的,就是可惜了。要我说还不如赐死,这么残废地活着也是痛苦。”
长脸宫人附和道:“就是,还不如死了,免累得我们还要给她上药。不过就她那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等她死了我就去求人将我调到个好些的主子那里伺候。”
她们二人的话顺着风传入殿中,一字不落地落入床榻之上人的耳里。
殿外生机盎然,殿中却凉如冰窖,一点生气也无。
床上趴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衣裳脏乱,形容憔悴,发似枯草,同殿外两个宫人口中所说的活死人一般无二。
柳姒趴在床沿边,黯淡无光的眸子盯着床架上悬挂的蜘蛛在瞧。
看着对那两个宫人说的话没什么反应。
因为下身已然残废,到了雨天便会剧痛,所以她只能趴着才会好受些。
她有些无聊,手指一点一点地敲在床沿边。
直到窗外的细雨飘到她手背上,她才默默回神,心里想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隐约记得受刑那日是腊月廿五,如今该是二月了吧。
她又活了这么久吗?
怎么还没死?
好烦。
她想。
想到此处,她不免有些怨恨谢晏。
人家说要将她赐死,他为何反对?白白令她还要受这么多的罪。
谢晏升了官就这么对她,可恶可恶。
刚才她听人说什么“谢相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谢晏。
唉,他如今是风光无限了,又是升官又是和未婚妻子泛舟游湖。
可怜她还要在这里吃馊饭,挨人骂。
啊……好烦。
谁来杀了她,她下辈子一定给他当牛做马。
自她年前受刑后,下半身就彻底废了,她本躺在空无一人的重华殿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