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广德潜伏到战盟中去当这奸细,神王哪有机会挟宁小闲为质、逼迫隐流西返?她恨神王,却更恨这帮凶。
内奸,往往比外敌更招人记恨。
广德低声道:“对不住……”
话音未落,宁小闲一抖手,直接将半盏茶水泼在他脸上!
水珠顺着他额角、眉眼流到下巴,再滴落地面,看起来好不狼狈。
卓兰吃了一惊,站在宁小闲身后张了张口,却一字也说不出来。却听宁小闲冷冷道:“这道歉我受用不起,你去对天下苍生说吧!”
广德助纣为虐,误尽天下苍生,确是罪孽深重。
他不知从哪里取了白巾拭脸:““迫不得已,我也不指望宁夫人恕罪。”言下嗟呀。
宁小闲这半盏茶泼出去,又恢复了慢条斯理,指了指自己的杯盏:“斟茶。”
这自然是对卓兰说的。侍女赶紧取了杯盏下去忙碌,耳中却听到宁小闲的声音依旧又清又脆,却有说不出的寒气,仿佛冰珠相撞:“给广德真君也斟一杯,我倒想听听他有甚厥词要放。”
广德这会儿出现在她面前,宁小闲虽然怒火中烧,却不认为他只是单纯来看看自己的功绩。神境不做无用之功,广德这回来,又想对她说什么?
广德真君却摇了摇头:“我仰不愧天,只对宁夫人心怀愧疚,我实是无意伤你。”
满腔责骂都到了嘴边,却被宁小闲强行压下,只化作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广德要站去蛮人的阵营?为什么广德竟会为祸天下?
为什么广德要背弃自己数万年来的初衷,背叛朝云宗?
她分明看出,广德神志清醒、思绪灵动,绝不似被人控制了心魂。
修炼到神境,本心该是何等强大,意志该是何等坚定?怎么临到这时,他才改弦易辙?莫说是他,就连长天、虚泫等一干神境也想不明白。
比起张口谩骂,她更想深究他背叛天下的原因。
卓兰已经沏好了灵茶端上来,广德揭开瓷盖,看着嫩芽在滚烫的泉水中缓缓舒展:
“宁夫人大概知道我的生平?”
“嗯。”从广德出现在南赡部洲起,他的资料就被送到了宁小闲案头。只不过他离开本世界太久了,连天道都不晓得他在无尽虚空中有哪些遭遇,不知道他的心志竟然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那么,你一定知道我幼时被仇家灭门,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后来我修成神通,再回去找那人报仇。”
“你饶过他性命,只断他一臂。”宁小闲也抛开气怒恼恨这许多负面情绪,沉下心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事后传为美谈。”
“我苦修多年,只为报双亲血仇,怎会不想取他性命?”广德真君自嘲道,“我找到他时,这仇家已经洗心革面,成为数百里内闻名的大善人。并且他是真地辞恶从善,因为他体表泛出肉眼难见的淡淡金光,乃是有功德在身。”
宁小闲“啊”了一声:“那他没少做好事了。”
她自己就有生死簿在手,对功德此物的理解远比一般修仙者更深刻。广德真君的仇家能体放金光,那就是天道承认的大善人,才会加持如此功德。
“那即是说,天道认定他做的善事远远多过了恶行,积累的功德早就抵消了罪孽,才令他有金光护体。”广德真君不由得嗤笑,“真真可笑,杀人这样的大罪,竟然可以被小恩小善所抵消。”
宁小闲把话题带回正轨:“然而你也没杀他。”
“我一剑就能取他性命,虽然杀掉天道承认的善人,于我本身功德有损,渡劫时也会算作我的罪孽。可在那时候,我只希望宰鸡一般将他喉管割破,看他颈血喷溅,方感快慰!”广德真君面沉如水,“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