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宁小闲注意到鱼汤上头浮着一层淡黄色的清油,就知道张家这厨子做鲥鱼果然是有功力的,再尝上几口,果然味鲜肉细、腴美异常,与一般鱼肉相比,脂味浓郁却不油腻,有膏腴质感,于是连夸了几声好。
鲥鱼几乎离水就死,身娇肉贵,乃是非常名贵的鱼类,崔莹莹拿它来待客,果然很显诚意。这鱼最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味鲜的秘密乃是藏在鱼鳞里头的。其腹下有三角硬鳞如甲,其肪亦在鳞甲中。渔人以丝网沉水数寸取之,鱼儿触网则不动了,似是爱惜自己这一身鳞片,所以也称“惜鳞鱼”。擅烹鲥鱼者,必要连鳞片一起煮制,张家这厨子就是将鳞刮下来,漂洗干净,装进一个纱袋中扎紧,再在蒸笼的盖顶上钉一钩钉,将装有鱼鳞的纱袋挂在钩上,并将纱袋对准下面的鱼碗,然后用文火将鱼蒸熟。在蒸制的过程中,鱼鳞中的油汁全都滴进了鱼碗中,保持了鲥鱼的鲜味,又不用边吃边剔鱼鳞,影响口感。
张生和言先生也说了些当年行旅途中的趣事,逗得宁小闲和崔莹莹掩口直笑,这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席上这般热闹,宁小闲不免想起长天此时不知身在何处,是去追赶隐流的大部队,还是仍徘徊在这渡宁城中?他几次出门,沿途事宜都是她在打理,不知这人会不会将自己打点好?想到这里,她又暗自啐道,人家是活了好几万年的老家伙,又奸猾得很,轮得到她操心么?
不待她细问,张生已经说起了来这里的往事。原来云虎商队投入她麾下之后。走商范围扩大很多,张生就跟着商队走到了渡宁城,见这里已经接近了南赡部洲中部,是南来北往之地,城市又很繁荣,也就在此扎下了根安心生活。他俩手里有些本钱,盘了几个铺面下来。又和云虎商队关系良好。每次都能进到不少稀罕货色,生意居然很不错。崔莹莹头脑灵活,口舌伶俐。是个做买卖的好料子,到宁小闲寻到这夫妻二人为止,张生家已经有米粮店两家,缎庄和成衣铺两家。药行一间,酒楼食肆两家。甚至还有一家口碑极好的汤池馆,也算是家境相当殷实了。
当然,夫妻二人并不知道云虎商队事实上归隐流所有,否则此刻待她还要更隆重些。
直至菜过五味。小孩儿连打了两个呵欠,崔莹莹就带着他告退了。张生看着妻儿离去,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去。
侍立的丫环斟上茶水。宁小闲轻啜一口,闭了闭眼才道:“说吧。你有何事?”
这姑娘还是犀利如斯。张生同言先生互望了一眼,苦笑道:“宁姑娘在岩城为我们调配过一次易容丹,已是救了我们一命,大恩还未报得……”
宁小闲摆了摆手道:“你将月光杯的地图送给我,已帮了我大忙。”当年若无月光杯每夜汲取月华,长天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你眉间隐现忧色,印堂又隐隐发黑,近日怕有血光之灾。莫不是要我帮你祛了这场大祸?”
张生怔怔看着她,像是头一天认识:“你,你这话居然和言先生所言一模一样。”
宁小闲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真是太抬举她了,她区区一个渡劫前期,怎比得上言先生这样的职业神棍?当下皮笑肉不笑道:“少废话,详细道来。”说罢看了言先生一眼。这人有神鬼莫测之能,又住到张生家隔壁,偏偏不肯出手帮忙,也真是够矫情的了。
张生这才将事情原本始末细述。
他自幼父母双亡,被叔父带大,十一岁那年被卖给了南萧山的一个妖宗鸿蒙堂作下人。南萧山离宁小闲初临南赡部洲所投靠的赤霄派不远,直线距离只有七百多里,所以她还略知一二。
一个凡人小孩在妖宗里过的日子,自然很苦。不过张生甚是聪颖,又跟在帐房里做事,居然很快学得一手好算术。鸿蒙堂也有自己的地盘,从领地收取仙银之后,当然有账务钱银要打理,所以他过不了两年也被提起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