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时不时将目光落在祈王的脸上,有的是担心,有的是好奇,有的是等着什么。按理说,女帝登基,心中最应不服的只有祈王,祈王名正言顺,血统纯粹,根正苗红,很难想象祈王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切,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更何况,二皇子与三皇子的死讯渐渐传出,二皇子的死是板上钉钉大家有目共睹,造反嘛,死得好。可三皇子的去向众说纷纭,没有定数。在今日这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日子里,三皇子的缺席,让他的“死”变得更可信了。
一时间,气氛诡异地安静,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多言,耐心等着女帝登基。
起初许多人的心思不在诏文上。
可台上负责诵读诏文的文官,忽然脸色发白,指节捏紧,在炎热晌午额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念。”
同样安然坐在林荫伞下,在寂静与奇怪的氛围中,郑修淡然说出一个字,掷地有声。
文官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臣……不敢啊!”
突如其来的怪事,令神游天外的百官们,心思重新汇聚于高台上。
“呵呵。”
这时,刑部尚书江高义,仿佛早已料到了这一刻,整理仪容,长袖一抖,大步迈上祭台,朝伞荫下坐于龙椅上的魏曌帝拱手道:“臣,江高义,斗胆请命,诵读诏文!”
魏曌帝颔首。
与魏曌帝隔着祭台而坐的祈王,半虚的眼睛睁开了一些,把玩棋子的五指微微一顿,修长的眉头蹙起,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不安。
这女人想干什么?
她在诏文中写了什么?
为何文官会突然跪下,连念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人给他勇气吗?!
那个女人,到底在盘算什么?
祈王早已推算出,魏曌帝登基一事,大势难挡,如洪流一般,谁挡谁死。但祈王并不在意这一点,他一直都很有耐心,魏曌帝要登基,让她登便是了,如今三弟,二弟皆命丧黄泉,四弟远走南方,不足为惧。一旦魏曌帝死去,这大乾王朝中,有资格坐上帝位之人,只剩他祈王一人!到了那时,他才是天命所归,真命天子!祈王……等得起!
祈王今日坐在此处之所以可以这般安详,无非是选择了继续隐忍,借机夺取父皇不慎提起的“那件东西”,只要夺得那件东西,方才是受命于天,真正的人中帝王!
祈王选择了忍,选择了隐,他甚至能眼睁睁地看着魏曌帝架空他的权势,拔尽他的爪牙,祈王仍能面带微笑地跪在魏曌帝面前,接受了“祈王”这王爷之位。
祈王目光清冷,望着祭台上神情悲怆的江高义,一股不详的预兆涌上心头。
“呜呜——”
悲怆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祈王耳边。
起初他以为那是风的声音。
他茫然站起,循声走向祭台,眼神渐渐地涣散,如行尸走肉般,仿佛那祭台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几乎在同时,容光焕发的女帝魏曌帝,也在殷青青与喜儿左右护卫下,拖着华贵锦绣的长摆,一步一步,登上阶梯,向世人,向天下,宣告新帝的登基。
哗!
江高义不卑不亢,神色自若地诵读着诏文。可他脸上颤抖的皱纹与极力压抑的颤音,显然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正在宣读着历代皇帝的事迹!
可这历代皇帝的事迹,并非宣告他们的功绩,而是他们种种未曾详尽记录在史书中的污点!
呜呜呜呜!
一丝丝肉眼看不见的黑气,如发丝般,从祭台上金砖的缝隙中溢出。
祈王跌跌撞撞地走向祭台。
他已经听不清祭台上江高义在大声宣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