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元年,蚕月中旬,庶民莳秧过后需要再用桔槔灌田,旱入涝出。蚕妇就要育蚕种,用桑养蚕,称为蚕月,农忙闲暇还要去采摘荇菜,张骞从西域带来的胡瓜在菜畦里点上种子,一副繁忙耕耘的景象。
位于大江边的八圩里,忙的是焦头烂额,就连空气里都夹杂了几分忙碌的烦躁。
公氏坞堡里,贼捕干走进去抬走一具具尸体和伤员,来来回回进出的过多了,脑门冒汗,背后更是冒出了大量冷汗。
太骇人了,卢庆之一个人居然杀光了公氏坞堡里的二百多名族人,好在留下了里吏、乡啬夫、游缴三人的性命,没有擅自杀官的嫌隙,公氏坞堡又涉及了食人案,要不了多久县署的嘉奖就会下来了。
公乘氏的彘郎、狈郎两个小畜生辱没了门风,公乘雄只是带走了公乘豺的尸首,两个未成丁的小畜生便由县署随意处置,卢祎说了一句埋到了地里当做肥料,竟是引起了庶民的争抢,争相埋在自家的田地里。
卢祎还不知徐澄之徐澡父子俩,为了笼络京口士族的人心,谋划了一条歹毒的绝户计,就等着他推行土断的新政了。
八圩里当做新政土断推行的嚆矢,消息传出去了,县令祖道重处理食人案的二三天内,吸引了不少豪族坞主过来探听情况。
一辆不起眼的安车混迹在了豪族坞主里,徐澡亲自过来等着卢祎宣布新政土断的推行了,跪坐在车與里,喝了一口膏煎茶:“郎已经派遣宾客担任了金仓贼曹掾史,就等着你所谓的土断新政了,金仓便会出现一场意外的走水,粮仓里的粮食烧的一粒都不剩。”
晋武帝年间推行了平籴法,在风调雨顺粮食丰盈的大丰之年,州郡的县署籴入大量粮食贮存在金仓里,遇到天灾人祸或粮食歉收的年份,县署把大丰之年籴入的粮食卖出,用来平抑粮食的价格,最主要是为了杜绝商贾趁机哄抬粮价。
一旦京口的金仓走水了,又有大批侨望南渡,卢祎只会成为所有士族庶民泄愤的对象,借着他一個小小的庶族打压背后的祖道重、祖涣,甚至是祖逖,更为了笼络京口士族,帮着徐澡赚来名声。
徐澄之随口说出的法子过于不起眼了,任谁也不会在意一个金仓小吏的变动,却能撬动难以想象的波澜。
祖道重把食人案处理的七七八八,接下来把案情送到晋陵郡,层层上报,涉及到了食人案需要送到建康的大理复审,等候建康的批复了。
熬了几个通宵,祖道重满脸倦意,眼皮都快打架了,只是躺在轺车里小憩了一个时辰,立即赶往了社戏台,等着看卢祎在八圩里推行新政土断的嚆矢了。
郗璇头戴缀珠小冠,身穿细葛大袖衫,脚踩牝皮靴,推开了安车的侧窗,手里扇着漆要扇,笑吟吟看着社戏台上的卢祎。
高平郗氏刚刚吞下了西河沿岸的膏腴土地,丈量田亩、划分图册、招揽佃客等等大大小小的琐事更多了,她还是放下了手头的所有琐事,亲眼见证新政土断的推行。
卢祎不知道徐澡来了,也没看到郗璇的那辆引人注目的通幰车,各种良策做出的铺垫终于要在今天干起老本行了。
“去把八圩里的庶民全都叫来。”
卢祎嘱咐了匡孝一声,站在社戏台上寻找着冉曾的身影,果然在不远处的桵树下见到了引人注目的一字眉。
两人当前不是对头了,由于冉曾算是通过卢祎的引荐成为了翾风的宾客,从今天开始又有了利益纠葛,暂且站在了一条船上。
卢祎瞧见了冉曾的一字眉,颇有了几分喜感。
社戏台附近逐渐拥堵了起来,八圩里庶民在贼捕干的驱赶下,慢慢聚集在了四周,眼神木然又带着几分畏惧,看着站在覆土上的卢祎。
庶民一个个瘦骨嶙峋,皮肤黝黑,面颊的骨头突出,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