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如草芥,庶族不如狗。
卢祎心里一紧,愈发珍惜范阳祖氏的宾客身份了,倘若没有明府祖道重的支持,他也会像殷乂一般了。
高门士族可以轻易的一言予夺了。
他迫切渴望卢氏坞堡进入士族牒谱了。
“啪!”
祖涣用力拍了一下髹黑漆案,恼了:“没瞧见本官还在官廨里跪坐是吧,本官的幸舍宾客怎容你等随意欺辱。”
宾客为了明府的各种要务献策,明府也要给予宾客禀食车與,遇到了麻烦事进行庇佑。
祖涣不是一个热衷于庇佑宾客的人,只想着占便宜。
殷乂看着愤然起身的祖涣,登时觉得自己送出尘香履送对了,有此明府,夫复何求了。
“本官断不会坐视你坏了家公的名声。”
祖涣站起来走到官廨中间,盯着祖道重说道:“某错看你了,为了一己私欲,只为了在家公面前证明自己,竟是不惜毁了家公多年来的清誉。”
在他看来,祖道重不是为了支持祖逖的北伐,征收大批的粮秣用做军资。
杀鸡取卵罢了。
只要征收了高门士族的课田税,无异于把祖逖推到了京口所有士族的对立面,与上吊自尽没什么两样了。
祖道重听到别的污蔑还能忍,涉及到了孝道,这句话就是在说他不孝,触及到了内心深处的禁脔。
偏偏还是从自家大兄祖涣嘴里说出来,更让他心里又悲又怒。
祖道重愤然道:“若不是为了家公的北伐大业,谁愿意接过来得力不讨好的县令,平白无故得罪了京口的士族豪族,你居然说某不孝!”
默默背负了很多,却得不到承认。
还遭到了祖涣污蔑不孝。
祖道重心里悲切,眼眶红了,承受了莫大的憋屈和委屈。
“住口!住口!”
祖涣怒了:“北伐...北伐!就知道北伐二字,对于家公来说有何好处?惹得琅琊王厌烦不说,还成为北地侨望和江南士族的笑柄,你当你姓司马,收复了再多的疆土又不能成为自家的庄园田土。”
这句话看似是在对祖道重说,其实是憋了一肚子话想给祖逖说。
碍于祖逖的父道威严,又不敢说出来。
祖道重咬牙道:“煌煌大汉,汉武帝先后收复河套,置郡河西走廊,又建立了数百年的西域都护府,真正做到‘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开疆拓土何止千万里,难道在伱眼里也成了昏君?!”
“强词夺理!”
祖涣快步走了过去,扯住了祖道重的绛缘领袖中衣的领口,怒道:“难道你想让家公自绝于士族!”
谁敢征收高门士族的课田税,谁就站在了士族的对立面。
京口的高门士族绝对不会容他了。
祖道重咬着牙,咯吱作响,拳头也握紧,瞪着面前的祖涣始终不低头。
官廨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了。
卢祎屏住了呼吸,尽量放缓情绪,免得喊来了门口的卢庆之抓住祖涣的领子,直接把他扔出去。
祖涣毕竟是祖道重的大兄。
宾客不能插手。
“说的挺好听。”
郗璇收起了漆要扇,敲了敲髹黑漆案:“祖涣是嫡长子,一口一个为了家公,真是个大孝子,没少给令公恣蚊饱血吧。”
晋朝以孝道治天下,官场乡闾全都讲究孝道。
名士吴猛恣蚊饱血,八岁时心疼父母被蚊子咬,为了父母能够安稳睡着,赤身睡在父母身旁,垂髫小孩身上细皮嫩肉,蚊子都集聚在他身上,等到蚊子喝饱了血就不会去咬父母了。
郗璇一句话大孝子就让祖涣陷入了尴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