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不绝于耳。
黑店的老板娘坐在树杈上,荆钗布裙,冲她问道“喂,大家都是女人,你不用这么狠吧?”
凤乘鸾不语。
“她刚才都说了,她是真的知道错了,决定改过自新的了的。”
凤乘鸾还是不语。
老板娘冲着她家黑店咧咧嘴,“喂,怎么说她也是你家姐姐,我一个开黑店,卖人肉包子的都不忍心了,你是不是真的那么铁石心肠啊?”
凤乘鸾这才抬起头,眼帘一掀,“为什么她轻易地毁掉了别人的一生,却自己还想重新开始?另一个,也是我的姐姐。”
老板娘愣了愣,眨眨眼。
树下,凤乘鸾重新抬头,望向北方的星辰,“忏悔,不可能,没有机会!”
那黑店里,楼下堂屋中央,安静地坐着凤静初。
她坐得那么安静,那么娴静,那双眼,如水一般,宁静,温柔。
当初,凤若素就是这样,听着她的凄惨哭嚎。
如今,两人,只是互换了一个位置。
她闭眼,强迫自己去听,去忍耐。
有时候,为了活着,就是要将那些软弱的血肉都忍痛剃掉,剩下的心,就是一块铁石真金!
直到天明,黑店的门被一双大手推开,一只独眼的十五爷站在了门口。
他见到屋里的凤静初,有些意外,“金主是你?还真是意外。”
凤静初起身,先是一个万福,接着细声细气道“记得在清河码头时,十五爷曾说过,下等馆子里,花瓶也能卖上几个钱?”
十五爷嗯了一声,“少主交待过了,这笔生意,尽可量随金主的心思。”
“那好。”凤静初声音温婉,甚至还有些怯,“我手里没有黑金,付不起这笔账,所以,就将她送给十五爷做成花瓶抵账,希望您不会嫌弃。”
“呵呵,这女人狠起来,还真是六亲不认啊!”
凤静初并不否认,“只是务必要按您之前所说的样子,拔了舌头,花了脸,去了手脚,我不想以后给家里添麻烦。”
她就像个上集市买生鲜的小媳妇,细细交待商贩如何帮她处置那只鲜活的鸡鸭,毛要拔干净,头不要,屁股不要,肚子里记得掏干净,还有剁成一寸左右的小块儿。
十五爷的一只独眼,像是看新鲜一样看着她,拉长了声音,“好,你是金主,都依你!”
“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凤静初小心翼翼道。
“你说。”
“待会儿做花瓶的时候,我可否也在这下面听着?”
十五爷的眼睛,有点圆了,“你确定?”
“确定。”凤静初狠狠攥着手里的帕子,她的腹中,因凤若素去了一块血肉,这心头,便再也不想留下半点血肉。
“好,如你所愿!”
“谢谢了。”她抿了抿嘴,依旧低眉顺目。
这一日,凤静初和凤乘鸾很晚才回家。
两人牵着手,却各自默不作声。
那两只从小牵到大的手之间,似是有了一层薄薄的膜,彼此有点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
凤乘鸾只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却没想到,凤静初这样柔软的弱柳,历经了地狱之火,也成了长刺入骨的毒藤。
初初将凤若素做成花瓶,必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她那么冷静,却从来没有向她吐露半分。
直到进了凤家大门,过了垂花门。
千里归云向左,赵姨娘的院子向右。
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凤乘鸾心痛的并非凤静初擅作主张,而是她若是如此任由自己在仇恨中沉沦,便会失了自己。
就像她的前世惨死,若是抱着满腔仇恨归来,这一世,怕是因为恨着景元熙和容婉,而片刻不得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