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然坐在黑纱帷幕的凉轿中,闭目养神,顺便盘算着到底要用什么针法,才能将裙角上的翠鸟羽毛绣得惟妙惟肖。
至于他隐约的身影,沿途两侧招惹来多少少女羞涩艳羡的目光,全然未放在心上。
到了别苑,温卿墨就直奔后面的竹林小筑,冷不防林中哭天抢地扑出一个人来,抓住他的鞋不放。
“殿下!殿下!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脚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是董美兰。
温卿墨若不是方才收得及时,她这样贸贸然撞上来,该是被一脚踢死当场才对。
“谁放董妃娘娘进来的?”那语气,就如同在问下人,谁把给狗放出来了一样。
董美兰抓着他的衣袍,跪了起来,“殿下,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要闯进来的,他们不敢拦!殿下,你救救我啊!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
温卿墨垂手,拨开她脸侧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张惨白枯瘦的脸,脸上,赫然生了许多红肿冒血的脓包。
他怜悯地看着她,“现在知道错了?董妃娘娘错在哪里了?我怎么还不知道?”
“我不该擅自卖了风家三小姐,我不该用卖了她的黑金私自去换曼陀罗花粉!我不该自作主张,我有罪!”董美兰疯了一样,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忏悔,只能有一句说一句,凌乱地不知所措。
温卿墨任由她拉扯自己的衣袍,岿然不动,“就这些?没了?”
他对侍卫招招手,“将这东西从哪儿进来的,从哪儿扔出去,不要脏了院子。”
董美兰一听,更加疯了一样扯住他的衣袍,一只手抓着他的腿,另一只手狠狠抽自己的嘴巴,“我笨!我蠢!我就是一条狗!殿下,您大发慈悲行行好,您好告诉我到底错在哪里,我一定改!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我不想死那么丑啊!殿下……!”
温卿墨蹲下身子,揪住她已经七零八落的发髻,将那张长满毒疮的脸仰起来,“好,我只告诉你一次,记得听清楚,下次若敢再犯,当心拿你去做毒人!”
董美兰瞪大眼,“我不敢!我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温卿墨重重甩开她的头发,抽了帕子擦了手,之后随手扔掉,缓缓站起身,“第一,主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脚边的狗乱咬人,凭空添来许多麻烦。”
“是……是……!我知道错了!殿下我错了!”董美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第二,作为一只狗,既然生了想要逃脱主人掌控之心,后果就不是饿几顿饭没有肉吃那么简单了。”
“殿下,您饶了我啊!我以后一定给您好好当狗,再也不敢心存妄想了!”
“可那狗,要是生了想当主人的心呢?”温卿墨微微弯腰,背着手,俯视着她,如头顶上的一方穹隆,令人无可逃避,声音陡高,“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决定了?”
董美兰如临灭顶之灾一般,死死匍匐在地,不要说抬头,连眼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自己稍微多做了哪个多余的动作,就被就此灭掉了。
温卿墨重新站得笔挺,口吻瞬间温和下来,仿佛方才董美兰头顶上的浓黑的阴影并不是他,“算了,董妃娘娘怎么说也是宫中的贵妃,这样跪在别人脚下始终不妥,起来吧。”
董美兰哪里敢起来,她鼓足勇气,小声乞求,“殿……殿下,求求您,看在我连亲手养大的儿子都肯为您牺牲的份上,您……,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什么时候说不饶你了?起来。”
“殿下……”董美兰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也不知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真的起来。
温卿墨又骤然暴怒,“起来——!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董美兰吓得连哭都不会了,慌慌张张爬了起来,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缩着身子立着,“殿下,我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