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和到沈榷时明显一愣，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对他道：“来了。”

沈榷一腔话在自己儿子这里再次无处可用，最后也只跟着道了声：“来了。”

作为长辈，盛兮将沈榷拉到了洛神医与吴老爷身边，两位老人见到他什么都没多问，只是招呼着喝酒。虽然盛兮与沈安和什么都还没，沈榷也不曾主动提起，但两位老人皆是人精，从他们偶尔的只言片语，以及沈榷在向沈安和的神情，还有他们多有些那么一点肖似的面容中，已然猜到了大概。

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既不愿多，他们便只当不知道。

郭经义与鲁则也来了紫藤山庄，加上所有外出的人都回来了，今日的紫藤山庄堪称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几日前盛兮从外面寻到了一个厨子，做的一手好菜，今晚的菜便出自其手。并不拘于一个菜系，天南海北的皆有涉及，又兼色香味俱全，当真让众人既养了眼又饱了腹。

越接近京城，守岁的习俗便越重。盛兮没强迫几个孩子去睡，也知道他们熬不住整夜。吃过饭后便让下人带着他们去放爆竹，一个个玩得好不尽兴。

这般热闹在安平侯府是不到的，沈榷着眼前光景，听着耳边嬉笑，感受着人间烟火，一直憋闷的心终于放松了些许。

也是这个时候，沈安和来到了他跟前，主动递给了他一杯酒。

沈榷着那杯递过来的酒杯受宠若惊！

“给我的？多谢！”沈榷强忍着激动，心翼翼接过那杯酒，心中感慨万千。

这还是重逢以来，昀儿第一次给他递酒呢！第一次啊！有了这第一次，是不是将来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了？

啊啊，想想都令人激动！

于是，激动的沈榷一不心将酒给撒了一半出去。

沈榷：“……”什么叫乐极生悲，大概就是如此了。

“我……”

“我重新给你倒一杯。”不等他什么，沈安和主动开口道。

沈榷僵着身子没动，直到那酒缓缓倒入杯中，他方才长舒了口气，露出一口白牙对沈安和道：“谢谢！”

沈安和抬眸了他一眼，半晌后方才回了句：“不用。”

父子二人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沉默，他们本就在不显眼处，以至于那份沉默瞬间加剧。然而所有人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就是盛兮也只是在了两眼后，便不再关注。

沈安和情绪变化她能感觉到，他们彼此间需要来一场对话，不论是什么样的，哪怕是一人一句话。

平楼乖觉，这么多年侯爷整个人何种状态他从头到尾一直在眼里，如今虽然与沈安和没几句话，但他能出来，侯爷是高兴的，前所未有的高兴。所以，他也并不往前走，端着一壶武峰塞过来的酒，在深深了眼沈安和后将自己缩进了角落里。

沈榷激动于沈安和没有离开，一颗心紧张到砰砰直跳，直到那杯酒下肚，依旧能感受到它的躁动。

沈安和又给他倒了一杯。

沈榷低头着那杯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激动的心情终于一点点回落，头也一点点垂下，在沈安和以为他喝多了不胜酒力之时，忽听他闷闷地了句：“对不起！”

沈安和执壶的手一顿。

而此时，身旁的沈榷紧接着又了句：“是为父……对不起你！”

沈安和歪头了他一眼，收回视线之时，他捏着酒壶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对不起啊，这是他等了多久的三个字呢？

他出生便体弱，被下毒后更是连门都出不去。生母厌恶，一心扑在弟弟身上，父亲冷漠，常年不来自己一眼。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遭人嫌弃的累赘，不招人喜，不招人待，像一块被人捡回去不过把玩两日便被弃之墙角的石头，身上生了苔藓也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