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住在这九重堂内,到底和这冰敬碳敬扯上了什么关系。
朱祁钰认真的说道:“定天下条文,公侯宅院的规制,但是现在僭越的人何其多?那小小监察御史顾耀,就住着一个十七万两银子的大宅子,堪比公侯!”
“英国公府还不如他顾宅豪气!”
“要说恭敬,视王法为无物,才是最大的不恭敬!”
于谦愣愣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当年太宗文皇帝为此也曾大发雷霆,彻查京师,但是,收效甚微。”
“其一,乃是各臣子,僭越家宅,皆是经纪买办代持,其中错综复杂,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宅邸。”
“其二……”于谦叹了口气,眼神全是惆怅,他叹息的说道:“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有人通风报信,官官相护,最终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其三,此疾根由已久,非一家一地,一门一户,牵扯甚广,太宗文皇帝牵连数百人,最终只是抄家了事。”
产权不清,找不到直接责任人;
查办此事的人,也是食利者,他自己都住豪宅,自然稍有风波,必然是:传下去,陛下要清产了。
牵连甚广,根深蒂固,于谦对此事知之甚详,他自己可以住破宅子,不嫌寒酸,他自己可以两袖清风,不嫌贫寒。
但是他不能要求其他人和他一样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于谦是个典型的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君子。
朱祁钰自然不是啥君子,他的歪门邪道的盘外招、奇思妙想实在是甚多。
“朕知道,朕没打算查。”朱祁钰十分确定的说道。
于谦还以为朱祁钰就是临时起意,也没多想,赶忙说道:“那臣这大宅子,也住不安生。”
朱祁钰喝了口茶,摆了摆手说道:“于少保,朕来问你。”
“这大宅子,住的可还好?一应开支出自内帑,家里的开销很少,这大明俸禄是不是就显得不是那么寒酸了?”
于谦完全想不明白陛下到底是何意,只好照实说道:“那自然是极好的,若是没有太多的开支,大明俸禄,就不算少了。”
“这就是朕要办的事。”朱祁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深意到底是什么。
但是于谦依旧是云里雾里,陛下的话,着实有点跳脱。
朱祁钰乐呵呵的问道:“大明有于少保,两袖清风,为国为民夙夜哀叹。”
“试问于少保,我大明是不是还有,朕看不到的这样的臣子,在朕看不到的地方,为大明尽忠竭能?”
于谦毫不犹豫的说道:“那自然是有。”
朱祁钰叹气的说道:“那别人卡吃拿要,吃的满嘴流油。”
“这些忠心的臣子,为国竭尽的臣子,这些持正的臣子,会心生怨气,也会有怨言,更会有想法,会甘于寒舍清汤?最终慢慢同流合污。”
“少有麒麟志,暮耕千顷田。”
“年少的时候,怀揣着一腔热血踏入仕途,却看着大明仕途这副模样,最终选择同流合污的,不在少数啊。”
朱祁钰叹息,后世的他,年少的时候,梦想是做科学家!后来慢慢长大了,梦想却变成了买房和买房。
能够像于谦这样,一生持正之人,实在是太少了。
别人都贪,你自己不贪!你还混不混了!
于谦在外巡抚二十四年,不就是因为他两袖清风吗?
于谦作为大明官场上的一个异类,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试问天下有才者,谁能够忍受这般苦楚?颠沛流离二十四年?
但好在,二十四年的巡抚,非但没能磨平于谦的棱角,反而是让其更加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