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东园渐添新绿。
李明义停下脚步,盯着刚抽出嫩芽的绿柳看了半会儿,道:“砍了。”
说罢,步伐隐约加快,进了院子。
炉火初歇,药气正浓。
李明义进来时,李行远正醒着。
那位京城来的秦小姐坐在床沿上,一口一口喂着他吃药,动作温柔含情。
但李行远却面色冷淡,看都没看她。
假装不在意吗?李明义笑了笑,温声道:“这几日,有劳秦小姐照顾犬子。”
秦小姐起身低声道:“不敢当。”
李明义瞥见她手里的药碗已经见底,便道:“本王同行远说两句话。”
那秦小姐乖巧地捧着药碗出去了。
李明义不由感慨:“我儿眼光不错,这秦小姐很好,你娘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李行远猛然睁大了眼,额上青筋暴起,看着他的眼神凶煞欲噬。
“朝廷来人了,说唐世恭的两个女儿把你告了——”
李行远蓦然愣住。
“皇帝一直想要我们这儿送个质子过去,这回有燕国公府撑腰,还真上门要人了,来的人里,有一个顾家的孩子,好像是唐家两位小姐的表兄,咄咄逼人,看来不把你带走不肯罢休了——”李明义笑了笑,看着李行远,“你安心去吧,月儿和秦小姐都会好好的。”
一瞬间,李行远目眦欲裂,恨不能吃了眼前的人。
李明义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他离开后,李行远脸上的神色迅速褪去,只有眼中的恨仍在。
秦容走到窗前,俯身替他掖了掖被角,低声笑道:“你爹等不及了。”
李明义留着李行远,并非念父子之情,而是忌惮其背后的苏、梁两家势力。
这次朝廷要拿李行远,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送李行远为质,造反,逼死李行远,以复仇之名驱使其手下军队卖命。
“人都到齐了,约个时间动手吧?”秦容说着,去探他的脉相,脸上逐渐露出自得之色。
“启程离府的时候,”李行远抬眸看她,“你去救我妹妹。”
秦容挑眉:“世子这是在求我?”
“求秦小姐救舍妹。”李行远改口得也快。
秦容笑道:“救了县主,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常山王府一半兵权。”
李行远目光一震:“你野心不小!”
“野心小就不会跑这一趟了,”秦容笑道,“本来以为河东能捞到点好处,结果都被我那个弟弟捞去了,一点肉汤也没分给我,只好来镇州碰碰运气了。”
李行远不语。
“怎么样?给不给?”秦容催促,虽笑着,眼神却十分凉薄,“谁都相信你吞得下整个镇州,只是,你要是坐稳了常山郡王的位置,那燕国公府大小姐……”
她没有说下去,但李行远明白她的意思。
藏在被子下的手悄悄收紧,金簪不轻不重地蹭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有点痒。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我答应你。”李行远道。
……
李行远启程进京的日子定得非常仓促,因为为表妹出头而来的顾家三郎催促得紧。
正月十五,清晨,天际青白。
李明义陪同晋王李枢等在东园门口。
步辇抬出,李明义看了一眼,唇边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这时,步辇上的人坐了起来。
是李行远。
消瘦憔悴,双目通红,却丝毫不见卧床数月的病容。
不对!
李明义脸色大变:“全都拿下!”
话音未落,四下窜出人影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