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修昨天找过来的时候,杨天奇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昨晚没有见到那个女生,让他感到很沮丧,但今天还是振作起了精神,准时来到实验室。
这几年来,他经受了无数次打击,但都没有把他击倒。
直到现在,导师这一句“你还想不想毕业了”,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自己任劳任怨为他干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也还只是他的一个工具。
杨天奇曾经无数次幻想,如果自己哪天决定放弃这个博士学位,一定要将博导大骂一顿,然后在众学弟羡慕的目光中潇洒离去。
又或者在一个重要项目进行到关键节点时,留下一堆后抽身走人,让导师求他回去帮忙解决问题。
然而到了今天,他真的要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没办法骂出口。
他甚至没办法当着导师的面说:老子不要这个博士学位了。
在外人看来,这也太怂了。
自己有能力有技术,有更好的出路,为什么要怕他一个老头子?
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当一个人经受了长时间的pua,经受长时间的精神打压和精神控制,是怎样的一个心理。
“老板,我今天身体真的很不舒服,想跟你请一天假。”
往常的时候,说不出哪里不舒服,没有医生证明的病假,钟立群向来是不批假的。
但今天,他也感觉到杨天奇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特别是看到他那发抖的双腿,破天荒地点了点头,“那你回去吧,注意休息。”
杨天奇就这样麻木地走出实验室,失魂落魄般在校园里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幢教学楼的顶层。
每幢教学楼通向顶层的门都是锁住的,作为在校多年的老前辈,他知道只有这一幢的锁坏了,轻轻一拧就能打开。
往常压力大的时候,他便独自一个人走上顶楼吹风。
就像现在这样,靠着围栏,把上半身探出楼外,看着多年以来一直生活于此的校园。
杨天奇突然想起不久前老师讲的一个故事。
有个男生在读书的时候,因为受骗,欠下了一万多的债。
那个男生害怕被家人骂,不敢向家里人坦白。
随后借东家补西家,债务越滚越多,很快从一万多变成了三万多。
最终那个男生承受不住债务的压力,从楼顶一跃而下,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男生的父亲哭得死去活来,逢人就说:这三万多块算什么?不过是我一个月的收入,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
父亲的疑问永远没有答案。
对于那个男生来说,三万多块是一座大山。但对于他的家庭来说,只是一个月的收入罢了。
作为外人,杨天奇刚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这个男生太傻了。
现在他对这个男生有了一点点的共情。
对这个男生,他感受更多的只是可惜。
想到这里,杨天奇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之后,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喂,阿奇。”
电话里传来妈妈的声音。
“妈!”
杨天奇喊了一声,便如鲠在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啦,儿子,是不是没钱花了?”
“不是,我有钱。”
杨天奇读博之后,国家补助,再加上导师偶然发点钱,基本上够他生活支出,已经很久没有向家里要钱了。
“那你怎么啦?”
“我想说,如果我没有拿到博士的学位……”
“怎么会拿不到呢?你上次不是说快毕业了吗?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电话那边,妈妈的声音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