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纠结这个问题。
他知道自己如今有圣人之名,颇得人心,尤其是在年轻人中。
他把自己的担心大致说了一遍。
其实治国也罢,造桥也罢,原则都有相类之处,逃不脱规模效应。
不同的规模会带来不同的难度,而且这个难度可能是指数级的。
治理一个万人规模的县,和治理一个十万人规模的郡,看似只是一个数量级的差距,但是治理能力的差距却不止一个数量级。
更别说治理一个几千万人的大国了。
这就是春秋时的治国理论如今无法推行的原因之一。
更大的规模,必然带来更多的问题。要想解决这些问题,一心想回到小国寡民的过去是不可能的。只有沉下心来,解决这之间的技术差距,不断尝试,才有可能实现最后的目标。
造桥也是如此。
造一座跨度十米的桥,和造一座跨度二十米的桥,技术难度完全不是一回事。造一座跨度百米的桥,在当前的技术条件下,可能就是完全无法实现的难度,绝不是将模型放大一些就行的。
甄宓很聪明,在书坊、讲武堂也有了不少实践经验,但她还没有遇到这种规模的问题,难免会把事情想简单了。
相比之下,承彦、月英父女的经验要丰富得多,一眼就看出甄宓的方案不可能实现。
刘协赞同他们的看法,但不赞同他们的做法。
他觉得让甄宓一步步的去试,比直接否决更好。
甄宓很聪明,迅速明白了刘协的意思。
“臣有点明白陛下的担心了。”甄宓卷起图纸。“臣应该先造一座稍微大些的桥,然后再造一座更大些的,而不是直接造能跨河的桥。”
“聪明。”
被刘协如此直白的夸奖,甄宓有点不好意思。
“是陛下高屋建瓴,臣只是推而论之罢了。”她想了想,又道:“难怪陛下喜欢登高,原来登高不仅可以望远,还能让人变得睿智。”
“也不能只有登高望远,还要脚踏实,一个困难一个困难的去克服,否则就成了坐而论道。”刘协笑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不喜欢坐而论道的。”
甄宓想了想。“臣知道,陛下更喜欢行道。恕臣冒昧,敢问陛下亲征冀州,就是想在冀州度田,行王道,给山东人一个示范吗?”
刘协一愣,随即又坚守点了点头。“是的。”他沉吟片刻,又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甄宓转了转眼睛,脸上泛起红云。“陛下欲在冀州行王道,臣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臣听说王者治下,当恩威并施。臣只看到了陛下的雷霆之怒,却没看到陛下的雨露之恩,怕是冀州人会有所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