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报以冷笑。“我是没去过凉州,但我见过凉州人,而且不止一个。我为废立与董卓廷争的时候,你还没出平原郡呢。”
祢衡点头称是,随即话锋一转。“少帝安在?”
孔融语塞,脸涨得通红。
祢衡却不肯放过他,继续逼问道:“你与董卓廷争, 是为了阻止董卓废立,还是为了青史留名,表示你威武不能屈?”
祢衡盯着孔融的眼睛,又道:“或者我再问一句,你我行事的准则,是为了成事,还是为了成名?”
孔融沉下了脸。“在正平眼中,难道我鲁国孔氏只是欺世盗名之辈?”
“不敢。”祢衡摇摇头。“但你也的确不能成事。”
孔融大怒,抄起案上的盘子, 怒视着祢衡。
祢衡泰然自若。“你说,你成了什么事?”
“我……”孔融咬牙切齿,气喘如牛,半晌之后,却还是说不出一件提得上嘴的功绩,只得颓然地放下盘子,挥挥手。
“趁我翻脸之前,赶紧滚!道不同,不相为谋。”
祢衡安坐不动。“我求的是王道,你求的是什么道?”
孔融扭过头,不想看祢衡一眼。
他实在是太生气了,而且很失望。
知道祢衡要回长安的那一刻起,他就盼着与祢衡相见,想看看祢衡这几个月的收获。万万没想到祢衡会如此戾气。
他简直成了一个凉州人。
见孔融不想说话,祢衡叹了一口气。“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问完就走。”
“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你想要的王道,是只有读书人的王道,还是天下人的王道?”祢衡缓缓站了起来。“夫子当初有教无类,你在北海,狼狈之际,不忘教化,抚恤百姓,为何如今到了长安,却只是高谈阔论,无视百姓福祉?”
孔融眉头紧皱,反问道:“世家不是百姓吗?”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王道是法天,还是顺人?克己复礼为仁,难道是只对庶民,不对君子?”
祢衡说完,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孔融坐在堂上,眉头紧皱。他抚着胡须,回想着祢衡刚才所说的话,心中乱成一团。
——
在一队女骑的保护下, 荀文倩走进了印坊。
唐夫人收到消息, 快步迎了出来,将荀文倩接到内堂,又命人招待女骑。坊中的女匠师们看到女骑,格外亲热,围上来寒暄。
“你怎么有空来?”唐夫人扬扬眉。“要我去请友若么?”
“等会儿再说。”荀文倩说道:“我今天来这儿,虽然要见他,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唐夫人心领神会,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别让其他人进来。
看到荀文倩,她就知道荀文倩不会只为了荀谌而来。
荀文倩将天子有意让她负责同文馆书坊的事说了一下,请唐夫人为她出出主意,看她是不是应该接下这份差使。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董宛、宋都——尤其是宋都——大概是不会回河东了,可能留在长安,负责印坊。现在荀文倩横插一脚,有借着荀家影响力欺人的嫌疑。
唐夫人思索片刻。“天子昨天留宿你房中?”
荀文倩一愣,随即有些脸热。
“他大概多久临幸你一次?”
“说……不准。”荀文倩越发窘迫。
“与皇后和其他贵人相比呢?”
“皇后即将临盆,天子会去看她,却不能留宿。其他几个贵人差不多,没有特别偏爱。”荀文倩想了想,又道:“天子很注意平衡。”
唐夫人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你在坊里住几天,熟悉一下情况,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向宋都、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