晔上了岸,并肩坐在树荫下。
“想不到陛下气息如此绵长。”刘晔转头看着刘协。“练过吐纳术?”
刘协笑笑。“算是吧,其实主要是练武,修仙只是顺便。”
“陛下想长生?”
“我想办一件大事。”刘协收起笑容,淡淡地说道:“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
刘晔脸上的神情也凝重起来。“臣敢问其详。”
“我想再造儒门。”
刘晔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知道天子邀他出猎肯定有事,所以特意在天子面前张扬了一回,以示诚意,却没想到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再造儒门,这是欲与夫子比肩啊。
“子扬,在你看来,儒门当从谁算起?周公制礼,还是夫子整理六经?”
刘晔愣住了,半晌才道:“若是溯源流,当从周公制礼算起。若是论经典,当从夫子整理六经算起。陛下再造儒门,想必不是整理六经,而是制礼吧?”
刘协莞尔一笑,双手抱膝。“子扬不愧是宗室中的智士,一语中的。儒门之旨在仁,儒门之仪在礼。克己复礼,守礼致仁,这便是儒门的核心。周公制礼,本就是约束宗室大臣,使各守其礼,不得逾矩,周因此有天下八百年。”
刘晔微微颌首。“以是陛下欲再造儒门,为汉家制礼,使汉祚延续?”
“可行吗?”
刘晔沉吟了良久。“陛下志甚壮,事则甚难,的确不是一朝一夕可成。臣虽有小智,学问却不够精深,怕是力不从心,会误了陛下的大事。”
刘协笑了。“我相中你,正是因为你学问不够精深。学问太深,反而难以自拔,纠结于微言大义,却忘了经义的主旨。周公制礼之时,岂有六经以供参考?”
刘晔愣住了,转头看着刘协,迟疑了半晌。
“陛下,臣……还是不明白。”
“很简单,我要务实的人。什么人最务实?有相关利益的人。若事不关己,则大可不必纠结,高谈阔论即可。至于能不能行,并不重要。唯有关乎切身利益,才能字字落于实处,以便施行。”
刘晔心中不安,却又有些莫名的激动。“这……和臣有关?”
“儒家之礼,本就是由内而外,推而论之。在家则父子兄弟,在朝则君臣宗室。我无兄弟,子嗣尚幼,眼下最重要的不就是宗室么?刘和是宗室,刘表也是宗室,刘备将来也会成为宗室,难道你不是宗室?”
刘协盯着刘晔的眼睛。“你我的关系,便是眼下最重要的关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