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也不催刘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拿起笔,在一支木简上写字。他不急不徐,一笔不苟,等刘协回过神来,他已经写满了一支简,大约十来字。
他拿起木简,吹干上面的墨迹,双手递了过来。“陛下,臣之臆测,供陛下参考。”
刘协接在手中,却没有看。
他的目光落在贾诩脸上,手指摩挲着木简,感受着贾诩留下的余温。
“郭汜想活,但先生觉得他能活吗?”
贾诩摇摇头。“陛下,兵形如水,变动不居。用计只能谋一时,不能谋一世。”
他拿起案上的竹简。“这,才是臣着眼于长远的心血所在。”
一抹笑意从刘协的眼角荡漾开来。
他微微欠身,向贾诩欠身施礼。“谢先生指点。”随即放下手中的木简,拿起案上的木简看了一眼。“先生读过《潜夫论》吗?”
贾诩摇摇头。“听闻过,没读过。”
“我也只听过,没读过。先生若有心,不妨找来读一读。”刘协想了想,又道:“还有会稽人王充的《论衡》。可惜朝廷所藏典籍中没有找到这部书,也不知是不是遗失了。”
贾诩想了想。“臣听人说过,蔡伯喈曾有此书,或许在其弟子王粲处。”
说到蔡邕,刘协突然想起一个人。“先生知道蔡伯喈的女儿蔡琰失落在西凉军中吗?”
贾诩吃了一惊。“竟有此事?”随即脸色一黯。“时间隔了这么久,怕是凶多吉少。”
刘协站起身来,一声长叹。“乱世人不如狗。纵有满腹诗书,若不能自强,任人宰割,又要这诗书何用?”
贾诩惊讶地抬起看头,看着刘协。
刘协没说话,举步向外走去。
贾诩起身相送,看着刘协出了大帐,又一路下塬去了。
良久,他坐回案前,拨亮了灯,重新拿起笔。
——
刘协来到士孙瑞的大帐。
士孙瑞靠在案前,没戴冠,花白的头发乱得像鸡窝,脸色憔悴灰暗。
“陛下……”见刘协进帐,士孙瑞连忙迎了上来,顾不得行礼,急急问道:“郭汜进攻了吗?”
“卫尉,你觉得,郭汜现在纵使劫得朕返回长安,能敌李傕父子乎?”
士孙瑞若有所思,腰杆慢慢直了起来。
“陛下是说,郭汜自知不敌,当不至于冒险求战,更当作壁上观,待机而动?”
“卫尉以为然否?”
士孙瑞笑了。“然。”他来回转了一圈,有些忘形的拍拍额头。“若非陛下提醒,臣也囿于以己度人,忘了郭汜的处境。这么说来,他一战不胜便龟缩回营,倒是可以理解了。”
“那卫尉明天出战否?”
“自然要出战。”士孙瑞站住,用力握紧拳头,轻轻一晃。“便是冒险,也值了。”
他转头看着刘协,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躬身施礼,却忘了还没戴冠,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带着几天没洗头的馊味,杵到刘协面前。
“明日一早,便请陛下移营。”
“朕不走了,今天就宿在这里。”刘协走到案前,低头看了看案上的地图、兵俑。“卫尉若是困了,大可去睡。若是不困,我们说说话,看看明天该怎么打。”
士孙瑞大喜。“臣求之不得。陛下稍候,臣命人准备点吃食。陛下有口福,今日飨将士,还剩了一些酒肉,在火上热一热,就能用了。”一边说着,一边大声招呼亲卫去准备。
见士孙瑞这般模样,刘协也忍不住笑了。
想不到这抱礼的老臣也有如此放浪形骸的时候。
“朕刚才贾文和处来,他正在草拟安定凉州的方略。”刘协说道:“卫尉于此,可有思量?”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