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公子得空,陪坐在她身边,“施大掌柜,新摘的枇杷,只用红糖腌了,最是生津止咏,最宜四月食用。”
穆十四娘这才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份小食,自己只记得发呆,根本没有留意。
她素来喜甜不喜酸,在她的印象里,枇杷再熟,都会酸,“我喝茶就好。”
“这个枇杷泡在洛府出产的红茶里,别有一番风味。”穆十四娘几乎要为朱二公子的百折不挠所感动,“我看他们投壶就挺好。”
“我原先以为自己已经比他们强多了,但是与施大掌柜相识后,才明白自己还是太虚浮了。”朱二公子感叹,“处变不惊,沉静如水,也不过如此了。”
“朱二公子谬赞了,我不过初来乍到,有些拘谨罢了。”穆十四娘干脆退一步,给他些机会亮出底牌。
“其实不光我,贺小公子也是如此,都是极好相处之人,施大掌柜若肯与我们相交,自然会领悟南唐与吴越不同的风光。”
穆十四娘点头认可,“我这人一旦在某一地待习惯了,就不喜欢换地方,幸得朱二公子不弃,让我看到了不同的风景。”
这是穆十四娘第二次表示自己并非自愿而来。
朱二公子扫过她身后的护卫,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因为父亲的提点,他真的发现了不同之处,这几位光是从头到脚的装扮,就足以相比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还不算从未示人的利剑。
自己真是看走眼了,不该只凭这位刻意低调的施大掌柜就做出了判断。
“施大掌柜可喜欢对弈?”朱二公子努力地想要为穆十四娘投其所好,可惜穆十四娘擅长的他做梦都想不到,“不会,也不喜欢看,看得头疼。”
见她依旧水泼不进的模样,朱二公子只得另辟蹊径,“施大掌柜可否觉得意外,我家请客,怎会有这么多的官府中人?”
穆十四娘见他居然主动谈起了自己私隐,十分感慨,“是吗?真是惭愧,眼拙了。”
“因我母亲的缘故,当初她执意嫁予从商的父亲,生生从官家小娘子变成了商人妇。”朱二公子感叹。
“缘份从来妙不可言。”穆十四娘轻松应对。
朱二公子却是头一次听人这样说,忍不住重复了一句,“施大掌柜是读书之人,说出来的话都与我等不同,朱二才真该惭愧,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也不曾读过什么书,不过胡乱看看。”穆十四娘见他将自己放至尘埃之中,有些于心不忍。
“头次见施大掌柜,就觉得你与众不同,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总算明白,缘故在这里。”朱二公子依旧感叹,依旧恭维着。
穆十四娘突然想起十五郎说过的那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眼前的朱二公子不就是自己应该学习的吗?为达目的,百折不挠不说,说辞十分悦耳,态度非常真诚。
“朱二公子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会来江宁府?”穆十四娘的单刀直入令朱二公子猝不及防。能言善道的他一时竟有些语塞,“不止我一人,今日府中之人,有一半人都想知道。”不愧是朱二公子,既然你问得直接,我也回答得直接。
“不过是差事,听命行事而已。”穆十四娘又耍了个花枪。
朱二公子却悟出了其中的不同之处,“正该如此,早该如此。”回答得极妙,穆十四娘来不及要回去写信告诉洛玉瑯。
“水的流向也罢,山的走势也好,都有其该有的道理。水一旦拥堵,不是堰塞就是溃堤;山一旦转向,必天崩地裂。”
朱二公子沉默半晌,突然大声说道“说得极好。”因为音量颇高,让投壶的人为之一振。他依然显露了水平,“投得也好。”
投壶之人正巧连投三矢,自得地说道“朱二哥,不需一载,我必胜你。”
朱二公子笑答,“我且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