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娃曾经逗梗子玩过,梗子现在也觉得挺伤心的,可看见其他人都走光了,它还是戳了戳黛西,说“小菲,我们是不是也要走了?”
黛西没有回答它,他们就一直这么站着,无声地陪伴着伊莱和西瑞尔。
夜晚的影子越来越浓,逐渐笼罩了整个森林。天要黑了,今夜没有月亮,再不回去,他们就看不见回家的路了。
终于,黛西抬脚,往她的木屋走去。梗子紧随其后。
雨后,一股腐朽的气味在空中弥漫着,深褐色的枯枝败叶混着泥土,沾上了她的草鞋,厚厚的一层。湿润的枝叶拍打在身上,黛西用手拂开。除了仍在耳边响起的哭声,万籁俱寂。
就是在这样萧条的秋夜,一道凄怆苍凉的歌声传来——
“折一枝忘忧花,
赠予?我的心肝娃娃,
红红的眼睛为你闪泪花,
我伤心得青丝一夜白发。”
是八娃他阿妈的歌声,如泣如诉,扣人心弦。黛西的脚步就这样止住了,梗子撞在了她的小腿上,摸了摸脑袋,不明白她为什么停下。
“折一枝忘忧花,
捎上我最真挚的话,
黑黑的道路将带你回家,
你在远方切莫忘记阿妈。”
黛西知道,这是兔人部落的一首童谣,名叫忘忧花。她想起,伊莱曾笑着挖出一株忘忧草,打算送给她阿妈,还告诉她,忘忧草在他们这里是母亲草。
“折一枝忘忧花,
我的娃娃已在天涯,
亮亮的繁星会和你说话,
你不会在夜晚孤单害怕。”
黛西也曾偶然见过忘忧草的花,她十分不可思议,那样平平无奇的一株小草,竟然开出了如此惊艳绝伦、耀眼夺目的花。
“折一枝忘忧花,
阿妈夜夜思念娃娃,
暗暗的天空又泪如雨下,
我的娃娃何时才能归家。”
雨水划过树叶,重重打在黛西身上。她兽皮已经湿透了,夜风一吹,有些冷。
她拂去兽皮外的水珠,借着漏过树枝的微弱光芒,又朝木屋走去了,这次脚步再没有停下。八娃他阿妈的歌声隐约回荡在山谷里,也回荡在她的耳边。
梗子伸长了脖子,还在回头望他阿妈。发现黛西走了,它连忙跟上,突发奇想道“小菲,要是我死了,你会这么伤心吗?”
黛西头也没回,语气毫无波澜“怎么说也得敲锣打鼓吧。”
梗子已经感动得抹眼泪了“我就知道你会伤心……”突然间反应了过来,震惊道“什么?敲锣打鼓不是庆祝的意思?”
“是啊。”
“真的?”梗子痛心疾首,接着,它又不敢相信地追着问,“我死了,你真的会敲锣打鼓?”
“……你死个头,我看你好的很,傻缺。”黛西很无语,不想理它。
梗子却还在煽情,说“要是你死了,我一定会为你唱这首歌的。”
“……滚,谁是你的娃娃。”黛西额头上简直要青筋暴起。
梗子见她快要生气的样子,觉得它要是再说话,她肯定会踩它的,所以它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翌日,他们听说,八娃他阿妈一动也不动地坐了一夜,愣是不肯放开八娃。大伙儿又一齐拉她,才把她和八娃拉开,见到八娃被埋葬,她哭得撕心裂肺,他们险些没拉住,让她冲进坟墓里去。
他们还听说,家里有人去了,成亲是不吉利的。至少得过一年,等家人的怨气消散尽了,才能办婚事。
所以,伊莱和西瑞尔成亲的日子变了,推迟到了一年后。
黛西站在屋檐下,眼前从屋顶淌下的雨水织成珠帘,水洼里的涟漪被雨点砸得杂乱无章。雨幕敲打在层层叠叠树木上,忽而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