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薇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虽然说，前几天的胡绵绵又自信又热忱，但在她心中，还是难以一时改变她对胡绵绵留下的根深蒂固的自卑唯诺的印象。

她只是又摆了摆手，一心吃着饭菜。还别说，馆子不大，菜什么的还挺好吃的。

胡绵绵顿时也安静下来，埋头吃着饭，只不过，有些心不在焉。

在她兜里的手机响起铃声后，她更是猛的站起，急急的离开座位。

“薇薇，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胡绵绵动作太急，路上竟是绊倒不少桌椅，引得被她打扰到的食客纷纷不满，不高兴的扭过头来，瞪了她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胡绵绵只是低着头，一直道歉，极其的谦卑讨好。

沈凝薇捏住手里的筷子，总算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她心头浮起不太好的预感，这预感令她拧起眉，饭也吃不下去了，把筷子摆在碗上，倒在靠背上，抱臂等着胡绵绵回来。

所以胡绵绵终于回来，结果第一眼就瞧见沈凝薇这副兴师问罪的派头后，她心底“咯噔”一声，就想转身逃跑。

“坐下！”沈凝薇喝住她，一张精致的小脸绷得死紧。

胡绵绵不敢不听，只好慢慢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下后，她低着头，绞着细白的手指，唇要被她自己咬出血。

沈凝薇皱眉，“我问你，你是不是跟家里人联系上了？”

胡绵绵低低“嗯”了声，头愈发的低了。

“那二十万钱呢？”

胡绵绵声如蚊讷，“都转过去了。”

电光火石间，沈凝薇忽然回想起她之前说“把钱拿去创业”时，胡绵绵脸上一瞬不自然的神色。沈凝薇很失望，很痛心，“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了吗？”

“你要是一直甩不开他们，你的一辈子都会被他们拖垮的！”

“你要是再坚定一点，你以后肯定……”

“我记得！我记得！我当然记得！”突然，胡绵绵猛的抬头，她声嘶力竭，脸上满是泪水，“你说的我当然都记得！”

“可、可是……”她哽咽得话都说不完整，“不行啊，真的做不到啊！你知道吗，我妈她被我逼得要去死！我能怎么办，我什么办法都没有，我只能这么做……”

她捂着脸，泪水汹涌而出。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她接了妈妈的电话，妈妈的口气再也不像之前一样咄咄逼人，而是疲惫不堪。

她带着哭腔说，“女儿，你这是要逼我去死啊，万一你弟弟有什么好歹，我根本不想活了啊……”

这是自那天后第一次，胡绵绵从妈妈的口中听到“弟弟”二字，没有直接挂断电话。

她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泛白，她本想，得到那二十万后，报个美术班，换个更好的画笔，备好所剩无几的颜料……二十万，很多很多，她可以拿去做很多事。

可是，此时，在妈妈的话语下，她所梦想的一切，全都破碎了。

她听见自己无力的声音，“好……我手上还有二十万，你先拿去补贴家用吧……”

妈妈的语气在她记忆中第一次变得无比温和，她欣喜若狂，“好！好！我的好女儿，生你养你真的没有错……”

然后，结束了，不止通话结束了，胡绵绵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沈凝薇听着她的哭诉，愣愣的，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扪心自问，如果是她的妈妈说出这种话，她也做不出第二个选择。

思及此，沈凝薇觉得心累和无力，她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到，一个跗骨扒血的原生家庭，到底有多么难以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