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一夜未归,听闻她在御殿触怒龙颜惹了祸端,郭暧的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进宫求面圣的奏本投进去,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后来才从新晋宰相的杨炎口中得知,皇帝铁了心要罚升平,商音与落雁雨中跪求一宿都没能挽回君心。
皇帝直与商音言,诸事可应,唯独这件事不能应她,罚诏已下,无可朝夕令改。
近日寒食清明,阴雨绵绵,得见一缕阳光都是很罕见的事,太阳一穿过乌云,商音就卧在秋千上,风清凉清凉地拂面,她神情苦闷总提不起精神。阿芒偶尔过来撅着屁股摇尾巴,屁股眼都炸开一朵花了,也逗不起人笑。
“娘子,不如出去走动走动吧,前天我听诗情说杨修容作了新画呢!”在一旁陪商音解闷的是书芳,和蒹葭一样成了淑妃有脸面的大丫鬟。
先帝还垂眸在世时,才从教坊司入梨园的书芳碰上新帝遣散梨园,她不愿辞归作农,就留在了商音身边。
商音与她情意也不错,几日陪侍下来书芳也尽职尽责,一一遵着蒹葭的指示去学习。彼时,商音饮过书芳做的玫瑰浇蔗浆,胸中烦恼被甜意融化了不少,听闻近日落雁的父亲推崇“两税法”取代租庸调制,轻摇赋税而受到朝野称赞,继而又建议国库主张“公私”之别,解决了大盈内库造成的宦官贪污等问题。皇帝连连加赞,一致称杨炎为贤相,就连旧朝的贤相刘宴都暗淡了几分。
落雁跟着父亲的地位水涨船高,皇帝已晋升她为正二品修容。
午间小憩一会儿,商音来到醉清阁寻忘忧的时候,阁前无人守,诗情画意也不见影子。因为平日里她们交好,彼此进出都是直来直往,商音想着落雁应该是在作画呢,就轻步走入阁内。
没想到才打门帘,里头的落雁挥袖甩信帛,平日温柔大方的容颜今日怒上眉梢:“打死了人叫他抵命就是了,求我做什么呢?他才进京多久阿啊,前儿勾结官职,受赂请托,如今可倒好,人命都出来了!我是皇妃?难道皇妃枉顾国法,包庇家兄是理所应当的吗?阿嫂也忒糊涂了!”
委屈愤恨后,她又咬牙吩咐:“诗情,明儿我推脱生病,父亲来上朝时你告诉他杨宏业这烂摊子我管不着!”
遇到这阵势,商音明白,落雁又在为她不成器的哥哥恼怒了!
“还诅咒自己生病起来了?若真被气坏了多不值当!”商音皱起眉头,于灿日逆光走进来。
诗情画意整顿敛容迎接,落雁才动过怒气,脸庞红一阵紫一阵,瞧见挚友过来,她的满腔委屈化作眼泪,“商音,你不曾知道,当年父亲与元载走得极近,险些覆灭。元载倒卖官职大肆敛财,敛得的银铤胡椒足足囤了几个屋子,建房更是长安城就占三坊!先帝查抄元载,祸及父亲,杨家差点儿性命攸关,索性父亲被贬才得以活命。”
“如今新帝看中父亲,君恩眷顾,才召回父亲任相。我那不安分的家兄,上次的亏还没吃够,眼瞅着我们一步青云,他跟王八羔子横着走,巴不得倚仗着我们的身份干点人人都敬畏他的事!不去思考前车之鉴,先前玄宗的贵妃杨氏一族不也下场凄凉么!”
落雁万分难过,吐出一肚子的苦水,话说完已气得浑身发抖,揭过绢帕掩泪。
商音忙安慰,“连你都这样想,杨公自然明白,他能教出你这样好品行的女儿,说不定现在正戒尺训子呢!倘若你兄弟不听,待他遭遇一番也是吃得教训,比我们苦口婆心都来得管用。”
“蒹葭,将我给落雁准备的喜食呈上来,恭贺她晋升之喜。”
说毕,蒹葭将糕点呈上来,一笼屉的都是拿春天的鲜花捣馅,面皮儿薄,汁多细腻。甜点一入肚,心情呀也就能好大半了!
落雁淡泊名利,冷笑一声嗔说:“别人眼里看见是喜事,你还不知道么,即便是封妃,我也是不稀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