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长安城的最后一场冬雪已融于春泥,浅草才能没马蹄,榆槐枯藤抽出新的枝芽,太极宫中殿——两仪殿,里头也入住了新的主人,执金印,位同皇后。
蒹葭瞧见李适进入殿中,欲要高呼“圣人至”,已被圣意噤声拦截。
李适进来的时候,殿中金笼焚香冉冉,案边就的一盏梅花暗香浮动,沁人心脾。淑妃挽起牙色团花披帛,正与小李谟于沙盘执枝作笔习字,扭曲抽象写出来的正是他的新名字——李谊。
因为李适觉得“谟”字过于机关算尽,故此为他改了新的名字“谊”。认作义子后,将他列为第二子,封为舒王。
如今江山在握,爱妻在侧,正是李适梦中所求的。他素手理了理衣冠,顺道问善喜有没有不雅之处,确认一切无恙,他才抢过善喜端着的托盘,微笑进殿来,“商音,你瞧,这儿有米花糖!”
商音低眉敛衽,恭敬地俯身行礼,已被李适及时扶起。她的目光简单扫过米花糖,米粒颗颗圆润,酥香色泽,说不上十分惊喜,还是笑纳接过,“看起来比蜀地商贩售卖的精致许多。”
“是新来的蒲江厨子做的,和你老家味道是一样的。”李适眉眼弯弯,忙叫她尝上两口。
商音推不过,掩袖来尝,味道没有变,只是不如少年时那般热衷欣喜了。一旁的小李谊倒是如见金子般两眼放光,得了阿娘的准许后,欢天喜地将整盘揣怀里,嘎嘣脆一嚼,贪吃的小嘴沾满米香。
闲来无事,她为皇帝煎茶,茶饼于金笼烤香至不再冒湿气,再夹入白玉茶盅碾碎,趁着茶香未散忙汲入煮沸的雪水,水沸如鱼目﹐微微有声。如雪似花洒入葱、姜、橘皮、茱萸四样佐料。茶少汤多则云脚散,商音自嘲,“我还是不如吉贝煎的那样好。”
反应过来,又改口说:“喔,如今该唤她为韦妃了,真想不到,她原来是玄宗时期韦坚冤狱的后人。也真是苦了她,千金闺秀落难,如今你登基了她才得到清白的名分。”
饮茶趁热,李适一品,唇齿留香,笑说,“但我还是喜欢喝你煎的茶。”
“我听说陛下要为皇太后行册封礼,可准备得如何了呢?”
“喔,你倒提醒我了!”李适剑眉微皱,“想请升平过来为太后备衣冠,我还不知道怎么和她开口呢,与她几年未曾……”
皇帝假装喉咙发痒,咳嗽了两声不欲再思过往不愉。
看出皇帝的难处,商音笑吟吟,轻描淡写地替他解围:“升平长公主先前诞下次女,如今也已出了月子,届时她入宫报喜,我再与她商榷此事吧。”
李适颔首,“还是你们女人家好说话些。”
今儿兴是被李谊顽闹的缘故,商音懒起弄妆梳洗迟,面色如玉,黛眉略淡,瞧起来失了些颜色。李适便取春黛为她描眉点翠,一改往日细长柳叶眉,画眉如蚕。蛾眉阔而短,商音螓首蛾眉,笑出声来:“像两条胖乎乎的蚕蛹,真丑!让开,我自己画!”
“喂,我生平第一次为娘子画眉,画不好是自然,你竟然嫌弃!”李适笑意带嗔,两人于玉钩绮窗前拌起嘴来,惹得妆奁玉椅东倒西歪。
“哎呦,”帘外不速之客的笑声响起,来人步姿翩翩,走路的身段跟跳舞似的,左手勾起帘子嗤嗤走进来:“我来找淑妃姐姐玩,没想到陛下也在呢,呀,你们及时行乐,当我没来过了,走罢走罢。”
腔调古怪阴阳,说毕就要遣侍女打道回府。
“谁呀?”商音觉得来人的语调些许熟悉,一句问话又引得那名女子折回脚步,“商姐姐多年不见,还忘了我去了?”
彼时,廊角犯困的蒹葭蓦然惊醒,匆匆与那名女子擦肩不语,忙进殿来替商音打过帘子。
这才看见,窈窕站在面前的美人粉面含春,与旧年的变化不大,只是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