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开始泛起浅紫色的暮光,星星早就拨开云层向窥望这片疆土了,吐蕃人的篝火快将那柄像弯刀一样的月亮给照成了红色。
庖厨为了迎接贵客正忙碌着,奴隶们将刚挤出的羊奶盖上一层奶酪,新鲜宰的羊肉还带着新剖的热气,下入蒸气腾腾的锅里,香飘十里,连溪水都缥缈起一层中原江南才有的烟笼寒水月笼纱。
商音闻着味儿,真香啊,等会她一定要带点回去给独孤默吃,他最喜欢吃中原的炙羊肉了,况且吐蕃亲自牧羊,土沃草嫩,羊肉总是比中原好吃得多。
这样想着,清凉的晚风徐徐展开吐蕃牧歌悠扬的腔调,商音也迅速换上歌宴的装扮,和番邦美女们一起赶赴王庭盛宴。
烘托气氛的鼓乐于一缕暮光中渐渐淡去,今儿跳的是吐蕃著名的宫廷舞蹈谐钦,属于大型歌舞,配舞者戴着涂绘狮子猛兽的假面,舞型呈半月形,铙钹古乐如雷震。而主舞者角色扮演天女。“猛兽”结舞迎着“天女”商音降下凡尘来,仙女似的长裙天衣飘带落入“弯月”,璎珞臂钗,和着琵琶、哔旺、扎年几种乐器的曲调,商音踏乐而舞,优雅妩媚,神似天女下凡。
赞普坐在金座,用黄金做成蛟螭虎豹为饰,身披白袍,头顶朝霞结,佩金镂剑,边上是美丽的王妃,盛装打扮伴君王。
与赞普相对的就是大唐来的使臣了,唐装头巾大方得体,他们相互敬酒,身边儿翻译官来回交流着。随着商音的舞姿走步误入深处,抛袖折腰,别脸之际,居然看见李适那张处变不惊,面容寡淡的脸。
身边跟着的吉贝转动着眼珠子观察四周,随时警戒,保护太子的安全。
商音顿时舞姿无措,脑中一团乱麻,勉强修正凌乱的舞姿欲要缓缓后退,偏偏被后头的舞女碰脚暗示:仙女,你的舞步出错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舞步向前,偏偏他们好像注意到什么,谈的话题也渐渐终止了,一味欣赏起眼前的舞姿来。
差点忘了这个舞有面纱可隐藏,商音索性大大方方舞步向前,视若无睹得完结这一场。
吐蕃赞普——赤松德赞,他瞧见李适蓦然盯着一个舞女不放,心中以为他好色之徒,笑意有几分嘲讽:“看来我吐蕃人灵地杰,我们赏的是舞姿,而中原太子想瞧的却是假面之下的姿色。”
“其实不然,”李适见招拆招,“只是这个舞我曾在中原瞧见过几回,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天女’能将吐蕃的谐钦跳得像中原的绿腰。”
说毕,李适灼热的目光投向“天女”,好似要将她的面纱灼出个窟窿,好探得美人究竟。
吐蕃的外行人压根不懂,其实眼前的舞和绿腰有着天壤之别。而李适故意加重了音调,很显然,他是说给那位“天女”听的。
吉贝听出了弦外之音,差异的目光投向“天女”,竟然对上了那双故人重逢的目光。
一舞终了,“天女”向赞普赞颂吉祥,降下大花雨,各个仙童出场,拿着宝盖、宝幢、经幡、璎珞、念珠等,降下福瑞。
“天女”乘风归去,李适眷恋的目光相送,直至踪迹香消。
商音卸妆,褪去装扮,不出她所料,吉贝不声不响以鬼魅般的速度出现了。
她们都曾以为,犹恐相逢是梦中。
“你还是像我们刚入长安那般的姣好容颜,不像我,在岭南辗转了那么久,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赞叹的话有些许的羡慕,今日重逢与她对比,商音觉得自己才是那位年长的。
觉察她的苍凉,吉贝略带惋惜地说,“当年,太子曾命我前去岭南寻你,我寻了三个月,无功而返。”
“哼,”商音冷笑,“寻我做什么呢,如今我与他嫁娶不相干,我得回去了,我的夫婿还有我的……我的孩子,他们都在家里等着我。”
咬牙艰难说毕,她体态轻快,下了决意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