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的疼痛将商音从水深火热地狱般的梦觉咬醒得真切。

恍惚睁眼，庆幸不在地府，看见的也不是阎王爷。

医正见商音醒了，紧蹙的眉眼得以舒展，连忙说:“商都都知命数不该绝，有运又侥幸啊！”

曾判官连忙感谢，将医嘱禁忌问了个明白以后，将他送了出去。

“哎哟，”商音想要爬起来，手上的伤口应声而裂。因伤势所逼，她的右手被包扎成了个大粽子。

她想起那日在火场，仅靠着一把匕首破窗开路，捅开了纸糊的窗户，砸断镂刻在上头的花雕云纹，伤口顺着力的方向一点点滴血。当时痛得知觉全失，仍不忘拼命凿窗，也是苦了这只手了。

“我的匕首呢？”商音心中一惊，“我的鞭子呢？”

曾判官觉得眼前人脑子不太清醒，居然关心起身外之物来，正色说:“你用长鞭困绑住蓝溪，垂吊着下入阁楼雪地里，蓝溪才幸免于难，鞭子我们倒看见了。至于你说的匕首，大理寺的人前来调查起火原因，将那片残垣翻了个遍，现在都不知道在何处烧成破铜烂铁了。”

“我得去找找！”

商音掀开被褥，连氅羽也顾不得多穿一件，直奔小雨淅沥中去。

雨，下了三天三夜，现在才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火灾现场，位小宦官已将残局收拾得差不多了，灰烬铲了一桶又一桶，却不想冒出个疯妇乱窜，将清理好的烬土一桶桶给抖落了出来。

“哪里来的疯子，走开！”

衣裳不整，青丝任由水花打乱，加上举止出格。别人眼里，确实像个疯子。

远处来的一柄油纸伞挡去冰冷的雨花护住商音。

茜娘想要扶商音起来，她却执意不肯，双手不顾伤口径直埋入灰烬残木，一抔抔地搜寻，急得快要掉眼泪:“我在找一把匕首，你们谁帮帮我呀。”

没有人帮忙，眼睁睁看着烬土和着鲜血被淅沥的雨水冲成泥团。

“她是梨园乐官都都知，你们帮一帮她吧。”

茜娘话出，他们念及这位曾是皇帝的宠儿，如今不得势，里子外子都难堪，越发不卖她的面子。

倒是这位都都知是贵妃欣赏过的，有认识的小宦官好言相劝:“都都知娘子，这儿没见有什么匕首，先前已拉了一车灰烬残土堆在宫人斜了，您不妨去那头看看。”

商音道谢，直接抢过他手上的铲子奔去宫人斜，一路泥土泥泞，她只好打着赤脚走。苍天也是可怜见的，覆在尸臭上的烂泥之中让她得偿所愿。

虽然不比往日银白锋利，但宝剑锋从磨砺出，回去磨一磨还是可以的。

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有禁苑军赶来，惊呼:“曲商音要从宫人斜畏罪逃走了！”

什么意思？

商音哑然，难不成她还成罪犯了？纵火犯？反正不是盗墓人。

身正影不斜，她并不做多余的解释与自卫，跟着他们回去了。

来时孤独，回时有这么一堆人相送，也不错！

梨园正堂之内，几位高等乐官像是从大理寺的训练营里走出来似的，高堂正襟，一脸审讯犯人的严肃端庄。

商音居然没有想到，第一次与上司正面交谈竟然不是为了工作。

许梦生嘴角噙着几分严厉，先发制人:“谱珍阁是我朝多年来梨园的宝藏之地，如今乐谱被毁了大半，势必要重罚曲商音。”

“许判官，”曾判官哼了一声，似公正评判又像在辩护，“连陛下都没发话说商音有罪，暂且听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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