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皇帝口谕,冬至大赦天下,商音能歌善舞,得贵妃青睐,故赦其罪,即日起,任梨园都都知。
任职信息一入宗正寺,梨园就派都知——孙时多,去云韶院接商音进园。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冰冻三尺,光窄坊的榆柳秃了顶,却又厚厚覆上一层白雪,云韶院就这样被乳白色的雪光笼罩住,冬眠一般静谧祥和。商音怀念地回头望,能看见郝善才与书芳留恋不舍的目光,奈何渐行渐远。
孙时多是位二十出头的小青年,粉白面儿心又殷勤,一见面就拎过商音背的包裹,笑吟吟地催促:“商娘子,快些走吧,别叫独孤贵妃等急了,反悔又将您打回原形呢!”
贵妃?商音目光随和,意料之中。得昨夜紫云化龙的祥瑞傍身,独孤妃得偿所愿,成功晋级,荣登后宫佳丽之首。
马车似溜冰般一路欢快,穿过光化门北禁苑,由大明宫后角门进入,迎着冬日腊梅香气浓郁,花卉环周,烟水明媚,崭阔的梨园就在商音的期待与憧憬之中缓缓映入眼帘。
昔日唐玄宗圣驾亲临,亲自担任梨园最高统治者崖公,加班教习弟子,这就是恢宏一时的梨园了。
一路走,孙时多一面向商音介绍园中冰山一角,往哪走是什么地方,哪儿又住着什么人,他的口才可比技艺还要过人些,编排起别人来唾沫横飞。
“商娘子,我好话也只敢在冰雪天里人不出的地儿讲,您可千万记着别行差踏错,如今这儿最高的官儿是梨园教坊使,其次梨园使、梨园判官,低级点的乐官就是梨园供奉官、都都知与都知,最低级的就是乐工与教习。我孙时多资历浅,梨园使接触不上,而两位判官倒是认识全了,您与判官曾谙说话可得小心了,这位人称‘曾铁面’!”
便是那日云韶院的主考判官了,商音笑说:“她不凶呀!”
“诶呦喂,可不是冰冷无情的‘冰铁面’!往后您要想走升官捷径,可千万别巴结曾判官!指望她能昧点良心帮你说句话?那简直是纸糊的琵琶,一点都谈不得!”
原来是铁面无私的铁面,商音促狭一笑,“依你之见,该巴结谁呢?”
这位小兄弟脑儿清醒,也跟着促狭一笑,“我孙时多要是能巴结对人,今儿来接您的,可不是小的我喽!”
转而话锋一变,他接着讲:“最凶的是许梦生许判官,他虽然品级在曾判官之上,但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只管辖众人并不会教曲,连五音都认不全。哎呦呦,惯会站在山坡唱高调,有一骂二,有九骂十!连曾判官也是瞧不起他的。私底下你要是听见‘许骡子’,说的可就是许梦生了!”
商音努嘴嗔骂:“他长得像骡子?由得你们这样胡扯。”
“啧啧啧,”孙时多作为俊小生,露出一脸嫌弃与鄙视,将唇附过去压低嗓音,“娘子不知,他原是宦官,作为陛下的心腹被指派过来的。总之是被骟了的,那和骡子有什么区别呢!”
真相令人咂舌,商音又问,“那大我一头的供奉官是什么职位呢?”
“那是侍御供奉,比如皇上贵妃要听曲,听的什么曲、在哪里听的曲、梨园弟子排练哪些节目、皇帝听曲时要吃哪些茗茶,就由韦青与蓝溪两位左右供奉官编排与服侍了。”
话到点子上了,孙时多手掩音量,眉宇翻飞:“商娘子,你要是想爬上龙床变凤凰,那可得抱紧韦青的大腿了。”
“此话怎讲?”
见商音有意求问,惹得他有一说二:“谁让韦青侍奉在御呢!皇帝喜好他通通知晓。这不,前阵子有位都知张茜娘,就是经过韦青举荐,她才得以被陛下临幸。别说她们想,我自己都恨不得是女儿身呢!”
“而另一位蓝溪,他就比较认死理,脑子一根筋拐不过来,除了憨厚老实,其他值得交往的价值也说不出来。他就像……”孙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