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苍翠漱漱而落,漫山金黄如海,大风一活动,医馆满庭落地的叶漫天飞舞,如枯叶蝶一般自在惬意。
如昙于叶舞间飞来,脚步急促。
商音将药包子封得天衣无缝,递到如昙手里:“这是最后一帖药了,将近一个月,公主的病约摸也好得差不多了,前儿我去把平安脉,服完这帖药也就可观了。”
“多谢商神……”如昙的“医”还未落地,已被商音耳快递了个眼神过来,虽然不知她为何不愿担神医之名,改口致谢,“多谢商娘子,我家公主确实近来气血不错,将近一月未梳妆下榻活动,也是闷坏她了。”
提到梳妆,商音顺口一问:“前儿嘱咐你将公主的妆奁撤了换新的,可照做了?”
“娘子为公主好,如昙哪敢耽误娘子的吩咐呢!”
“奁内的钗环翠翘留不得,也换新一番了么?”
之前确实是这么嘱咐来着,如昙虽然年纪轻,但其中缘由利害也猜得半分,回答得谨慎:“都换过了,病去如抽丝,自当都得焕然一新。就连旁人来探望公主送的人参鹿茸,都一一来请娘子查验过了,除了……”
“除了什么?”
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昙心里头偶尔也藏不住话:“除了那枚凌霄花彩胜。公主极其喜欢,旁人碰也碰不得,生怕跌了磕了。公主说是您赠予的,如昙认为自当是可放心的,原本想不提来着。”
那当然!
商音心中笃定,郑染荷送的才东西居心叵测,转念一想,却又不知道郑染荷计算的什么坏算盘,竟然打到金枝玉叶上去了!
偏如今证物被董灵均那个吝啬医鬼给替人消灾似的销赃了,只剩下一支金玉其外的哑巴簪子。
又偏偏商音脑子一根筋,余光目送如昙乖巧归去,偏偏一根筋都用来琢磨郑染荷打的什么坏算盘。
忽略了重中之重,将董灵均提过的“竹节虫的功效”抛之脑后。
常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到了商音耳朵里,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白听了。
去药市之前,商音特地来探望旻旻公主,看有什么能为她在药市上淘的。
自从李适为她在王家“扩”了道路以后,商音前脚刚踏进去,整座宅子里的奴仆,都像在瞧见蟹后出师。
天地良心,商音可没带钳子。
直到受到外界刺激——郑染荷的嘴脸。
冤家路窄是常有的事。
每次遇见郑染荷,她都满脸踩到一坨屎的表情。
高一尺魔高一丈,也有言道礼尚往来,商音的表情也回敬两坨屎。
“如今这家里比不得从前了,”郑染荷先开尊口,翻白眼撞云,“什么浊物都来踩上一脚,墨姑,快吩咐人去把浊物所到之处都打扫一遍!”
墨姑不善的眼神有所收敛,但还是颠簸着腿脚往宵小堆里发号施令去,看来李适的板子打轻了。
商音嘴皮子不甘下风,顶着骂风受宠若惊:“哟,谢夫人为我接风洗尘!多不好意思啊!”
世上最浪费光阴的事,就是和郑染荷逞嘴皮之强,从小到大亦是浪费多少光阴。
商音索性一寸光阴一寸金,目光往壁院攀爬的草木藤条扫过,话锋变得极快,开口是金:“接风洗尘,夫人千万要洗干净了,可别叫我逮出点什么雷公藤之类的。”
“什么雷公藤?”郑染荷一头雾水。
商音指腹摩挲太阳穴,心情舒缓,童年的记忆零零散散拼凑:“我隐约听我阿娘提过,夫人祖上关起门来也是擅用毒的,不过金盆洗手,宅门一敞,世人皆知荥阳郑氏书香门第。”
“你莫阴阳怪气的,有话不能大日头底下说?”郑染荷气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这也是“不明对方使的什么路数,无法招架”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