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老乡忙活了一天疲惫，再说庄稼人坐不住，一个小时精神集中去学好几个生词已经算极大的进步。

最困难的事算数，哪怕好学也难转过弯。

苏玉春分配到的就是数学，一连几天都在教导加减法。

时间一久，苏玉春就注意到白丁

白丁因为没上完小学被列为扫盲对象，来的第一天腋下就夹着本厚厚的《林海雪原》，挑了个最靠后的位置。

他也不像别的老乡捣乱故意不听课，就是沉默的坐一节课，末了还要用很不屑的眼神看着台上的乡村教师。

分快慢班的时候，白丁腋下夹着《敌后武工队》，瓮声瓮气的说要参加快班，看到苏玉春后脸子拉得老长。

苏玉春也莫名其妙，白丁是其他屯的，两人还没说过话呢。

教数学时，白丁就睡觉，教语文认字时，对方鼻孔朝天的看她，似是对她的教学方法很不屑。

知道白丁一向来得早，苏玉春特意选了一天日子。

简陋的教室里只有白丁和凌国江在。

“凌哥，修窗户呐，谁派的任务？”

“没谁派，我自愿的，破窗户对着讲台，老师被冷风吹得直哆嗦，用编织袋塞点麦秸就能堵住风口。”

苏玉春竖起大拇指

“凌哥真是活雷锋。”

凌国江不好意思的挠头，恰好村内干部来喊人帮忙去拿扫盲课本，凌国江二话不说应下。

白丁若有似无的朝他们看了几眼，随后又趴桌上睡觉。

“白丁”

他怔了下，抬头看着站在跟前，笑眯眯的苏玉春。

“你是不是讨厌我，还是觉得我教得不好？”

“没讨厌你。”

白丁表情很不自在，一会摸书一会扣板凳上的漆皮。

“那就是我教得不好。”

白丁不说话，但眼神就是这个意思，梗着脖子闷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你教的那些都是小学生学的，我没兴趣。”

苏玉春乐了，招手示意刚搬课本回来的凌国江过来，取过他手里的扫盲课本随意翻了翻。

扫盲教材是油印的小册子，里头有二十几篇文章，都是很简单的四字诀，小学五年级的水平。

她随意翻了一篇，“你要是能堵五篇不出错，以后可以不用来学语文，我负责和你们村支书说，还能提前毕业。”

白丁眼神一亮，“真的”

苏玉春笃定点头，白丁捧起课本，从第一篇念到第一篇。

白丁放下课本，得意的看着苏玉春。

“说话算话。”

“肯定的”

苏玉春翻开《敌后武工队》，又问

“能读？”

白丁又读了一遍，神色更加得意。

“我认的字比你还多。”

“人家玉春是出过书的。”

修窗子的凌国江说道。

白丁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苏玉春，他是听说这屯有个出书的知识分子，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知道苏玉春出过书，白丁收了狂，打开话匣子说个不停。

原来他虽小学没读完，但已经读了十几步长篇小说，语文水平自诩不差初中生，被喊来扫盲班觉得没面子，是对人格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