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疑似的“挪不开眼”,在她看过去的一刹那便挪了,谙出浓浓的讥嘲。这讥嘲她倒是读懂了,嘲的是她方才的嘴炮内容:大利的落脚点。
她承认,确实有些虚伪,可没高尚到那种程度。她只是为了全面,所以既然提及了财务不充公的私利,便也相应地升华价值。
而目的,一方面是为了捧先人,另外一方面是为了提醒大家他所犯之法的严重性。从而又牵涉到个人私利,以便他们自行多加掂量。
可眼下怪异的气氛彰显,她的没有得到她预期的作用。驼背老人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终于作为代表出声了:“不用等以后,现在就已经牵涉到整个北月家,牵涉全族了。不是孟义一个人的罪。”
什么意思?她愈发糊涂。
北月孟义抬起老泪纵横的脸,告知:“姑姑,那些钱,侄儿并没有归于几用。”
几个字将她的脑袋重重一锤,她感觉自己已然明白为何几位老人那般反应。而他接下来的话彻底证实她的猜测:“姑姑,侄儿没有忘记过是老祖宗的福荫,所以用老祖宗传下来的本领干了活计所得来的钱。虽然耻于告诉大家,但的的确确全部偷偷充公了。”
“其他部分,我不知用于何处,所知的仅仅为博物馆每年的资金投入。全出于此,过的都是公家的账面。”
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可再说的,季微凉哑然。贩卖那些违法文物之所得,过的是公家账?
确实正如方才驼背老人所言,不用等以后,现在将北月孟义送出去,就已经是整个家族去给他陪葬。
难怪九位老人要他,保的哪里是他?分明是北月家的存亡和他的生死密切挂钩啊。她的目光钝钝转向匍匐在地上的侄子,看不见他此时此刻的真实表情。
但她在想,有没有可能,他在窃喜?另外十位参与审判的族亲代表也因这番话而不安,哪里还有半分犹豫不决?
全场情势一面倒,没有人再愿意将他交出去给警察,反而纷纷窃窃私语起怎样才能把事情焐得更严实。她冷眸,即便这种时候不想让他轻松过关。
“好啊二侄子,瞧瞧你干的好事!明明知道那些文物是违法的,贩卖违法文物之所得必然就是赃款,却还故意走公家的账?”
话没说完,忽的惊天动地一声巨响,连地面都在刹那间震动,惊起众人恐慌的惊呼:“不会是地震吧?”
就像炸弹爆炸一般。念头刚浮出,便听紧接着又两声巨响,比方才那一声要大,地面也震动得比方才厉害。
几位老人的身形不稳,纷纷就近扶住桌椅。季微凉的脊背则发僵。条件反射要去扶住桌子,有双男人的手率先握住她的双臂。她的头一偏。正是此前始终无声无息以透明人立于旁侧的“北月秦”。
四目相对,他的表情冰冷如雪,他的两只眸子阴鸷狠厉。她看到他的嘴唇轻轻地嚅动着,口型分明在下达指令:“继续炸。”
…………
等季微凉醒来,听到的却是一把熟悉的沉磁嗓音,低低地轻笑:“傅太太……”
她怔忡,循声转头,房间的门开着,一道逆光的颀长人影站在那儿。他的眉眼分明隐匿在光线,非常模糊,却又神能看清楚他脸挂着闲散不羁的笑意。
她猛回神:“四叔……”
唤着,她忙不迭起身朝他奔去,才一步,脚下冷不防一滑。她的世界里只剩他的嗓音,每一个字敲在她的心间,是明朗的春风拂过,解冻万里冰河。
“傅太太,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