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里香雾堆积,落叶来不及清扫,每当有人走过,季平舟便能听到枯枝树叶被踩碎,那种微小闷脆的声音进入他的五脏六腑,一点点敲击着他的意识和身体。
终究是没舍得走。
他不该再见她的,可是爱哪里能克制?
在丝丝扩散,袅袅飘升的雾白空气中,人与人面对面,也未必看得清对方,这一刹那的烟熏火燎刺痛季平舟的眼睛,他不断眨眼,睫尖尽量微垂抵挡烟雾,在浑浊中寻着禾筝的步履。
她走出佛堂,踏下台阶。
下意识想要躲避这片烟,却还是不由自主看向了最浓烈的地界。
目光寻到了站在香炉前的男人,描眉画眼般地看清他的五官,瘦了也憔悴了,的确是病了很久的样子,连肩上都落着许多微不可查的香灰屑,一直不变的是那份生于他,长于他的清贵淡泊,
可这次。
季平舟却刻意避开了禾筝的眼睛。
他分明不敢看她,还要等着她走过来,像是她跪在佛祖前虔诚的祈求什么,他也祈求,她能走来。
可禾筝只是在万千渴盼中报以微笑,转身,走上另一条避开季平舟的路。
风吹过。
季平舟作为第一个入寺的人,燃的香,也第一个断,悄然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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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不崎岖,从上至下都铺着由石砖组成的小道,再也不像多年前,需要一寸土一寸泥的往上爬,千辛万苦,才能见到佛祖一面,可似乎那样才更有诚意。
小山两旁的树枝枯了不少。
也有些生命力的顽强的,还挂着树叶。
石阶上堆了许多落叶,还有瘦弱的树枝,时不时踩到,会有滑倒的危险。
一路下来,季平舟都格外小心。
快到山下时望见有一波人拿着搜救设备往上跑,是赶着去救人的急切,他侧过身,给他们让路,终于下山,司机就站在车旁等着,见季平舟安然下来,安了口气,还是忍不住说“您怎么上去那么久,吓死我了。”
他不解,“怎么了?”
“您没看到吗?好像是有人从山上摔下来。”
看到了,但他却并不关心。
司机给季平舟开门,他半只脚踩进去,便听见了司机的碎碎念,“好像是个女孩儿,长得很漂亮,长头发,听山上下来的人说被树枝划花了脸,真是倒霉。”
“什么?”
季平舟没再往车里去,反而停在原处,手脚都有些僵冷,瞳孔微缩的时候心脏又开始病发的绞痛。
司机也被他这样吓到了,“……怎么了吗?”
单单依据女孩儿,长头发两样,他就已经想到了禾筝的安危,只有她那么笨的人才会摔倒,他以前就告诉她,不要在危险的地方蹦蹦跳跳,可她总是不听。
一秒钟迟疑不再,季平舟抬腿便想往山上跑,才走两步,不光是司机迷茫叫他,与之并齐的声音,还有禾筝,她音色如潺潺汪泉的清澈,表层浮着疑惑,“季平舟?”
她在后看着他,看着他救人的步伐固定,生了根,入了地,紧紧的抓在地面,顿了许久,恍若时空凝固,时间也没有流淌,风也静止了,他才困难地滑动喉咙,回头,眨动淡薄的眉眼,看着她说“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车就停在一旁。
从他下来,再到询问司机,又到拔腿要走。
禾筝都看在眼里,她也知道他想干什么,所以出来叫住他,然后说“我没事,回去吧。”
若是往前,季平舟惯常的本领左不过是抓住她自作多情的言语讥讽两句,可现在他却只敢疏疏朗朗地说一句“你没事就好。”
禾筝点了头,手还撑着半开的车门。
一双脚虽然和他踩着同一片土地,却没想着要跟他多聊,不轻不重的祝福“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