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江南不喜欢雪天,满目皆白的大地总透着一股荒芜和绝望,寒冷透骨的风和手脚长满的冻疮,好不容易找到暖和一点都地方,那冻疮就会开始发痒,又疼又痒,挠破了流出脓水,脚上手上大片大片皮肤溃烂,发出恶臭。
连续三年冬日雪灾,入冬就等于被冻死饿死,大批难民流民被关在城外,厚厚的积雪下是数不清的尸骨,饿极了的流民开始啃食人尸,城中居民家中有人逝世都不敢抬出城外,刚埋下的尸体不出一刻钟就会被刨出来吃掉,白雪覆盖的山坡上,是一个又一个被掘开的大洞,黑洞洞的像人麻木的双瞳。
那是人间地狱,满地行走的皆是骨瘦岭寻的饿鬼。
死人吃没了,就该盯上活人了,当那些饥饿的目光开始停留在年幼的季江南身上时,江玥崩溃了,她放弃她最后的自尊,带着季江南远赴江州,去见季北思,那个抛弃她的男人。
后来她死了,一头撞死在季家的石廊下,季北思留下了季江南,也没有重新给他取名字,直接在原名上冠上季姓,仿佛母亲死得微不足道,而收季江南回季家,也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所以江南成了季江南。
思绪逐渐回笼,这些记忆本被季江南埋在心底,今日突闻白帝城之名,又统统想了起来,清晰得如同昨日才发生一样。
回神发现沈云川停了下来,一脸探究的盯着他看,这小子刚才一脸神伤,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想着沈云川突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
“哎你刚才想什么呢?这一脸被人甩了的表情,不会你在白帝城还有个小情人吧!”
季江南嘴一抽,好了,这下什么回忆都压下去了,沈云川丰富的联想能力过于出彩,让他瞬间就没了感叹人生的动力。
姜浔这边已经帮季江南重新换上了药,听闻这话白了沈云川一大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走哪儿都招蜂引蝶的。”
这后一句说得极为小声,那叫一个相当幽怨。
季江南眉头一跳,这话倒没说错,沈云川这厮对风月之事向来擅长,除却姜浔与柳傲霜,这风流桃花债怕是不少。
眼见话题越来越远,季江南轻咳一声言归正传“继续说,白帝城甄家如何?”
沈云川也不敢与姜浔继续讨论,转回头来继续之前的话题。
“说起甄家,你可知甄家因何问罪?”
“甄家在运往西北的货物中夹带火药,妄图构陷汉乡侯与西域十二国有所勾结,后被汉乡侯察觉,扣下物证,往盛京告了一状,罪名物证皆属实,甄家获罪下狱。”季江南道,又问,“又什么不对吗?”
沈云川呵呵一笑,往椅背上一靠,高高的把腿架了起来“没什么不对,就是这样,只是你不知道的是甄家下狱不仅是因为构陷汉乡侯,还有部分朝廷的原因。”
“当今皇上杀人灭口,”季江南想都没想就开口,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季江南说起来却一点压力都没有,“甄家是朝廷扶持起来的,本来就是皇上手里的一杆枪,将漕运交给甄家就是为了让他去陷害铁家,而皇上坐山观虎斗,赢了的自不必说,输了的那个就得赔上身家性命,毫无疑问,甄家输了,也就失去了最后的价值。”
“没错,当初甄家主脉旁支嫡庶子嗣家眷三百多口人,满门抄斩一个不留,但凡事,总有例外。”沈云川笑得意味不明。
季江南心中一动,道“你又是如何遇见柳姑娘的?”
“她是我捡回去的,”沈云川脸上笑意收敛,慢慢的开口,“那时她算半个药人。”
听闻药人两字,处理伤口的姜浔手下动作一顿,季江南也惊讶的看过来。
药人,季江南再夔州地底城见过一次,沈云川说他们没有神志,只是药的容器,但现在他说柳傲霜是药人,这半个药人怎么说?
“柳傲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