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年轻俊秀的祇候道“叶升,这是哪天送来的?”
“有几天了,是小芙那丫头送来的!”叶升一边煎着茶一边答道。
叶穆斜倚在一张装饰精良的朱漆木榻上,正欲展开书信,一股芳香之气却已先穿鼻沁骨而来,展开后更见那五色笺上面的山水浮雕图案,这是时兴的一种号为“砑光小本”的笺纸,光紧精华、文缕奇细,砑纸版为沉香刻,以凹凸版压印而成各种诸如山水、人物等图案,比之唐时薛涛用芙蓉皮及芙蓉花瓣所制成的深红小笺,更受当下女才子们的青睐。
再细看那五色笺上的娟秀字迹,如玉人立于眼前一般,墨色透亮,泛着几点金光,他想着这一定是他先前送给伊人的“张遇之墨”3,否则不会有如此沁人心脾的清香。
只见上面写着
北辰少君大鉴
云天在望,心切依驰,不睹芝仪,瞬又月余,草昧之人,四顾无恃,聆听大教甚殷,万望垂怜则个,聊备肴馔,希拨冗过庐一叙。
顺祝时绥。愚婢子霞拜上。二月廿三。
读罢小笺,叶穆不觉粲然一笑,忍不住赞了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笔字渐脱妇人气格,写得越发好了!”
叶升难得在自家里见少主这般会心的笑容,一边手举着煎茶瓶倒茶,一边忍不住轻笑道“少主也有这般高兴的时候!”
闻听此言,叶穆立即佯作冰霜状“煎你的茶!”
“茶已经煎好了!”叶升耸了耸肩,“少主还有何吩咐?”
“那你就出去给大伙送茶!”叶穆指着外面大声道。
叶升已经偷笑着转身出去了,叶穆听着他的下楼声,又不禁莞尔!来此地已十余年了,自己居然也沾染上了宋人多情的毛病,尤其是当着那一位的面,更难得有不快时。
次日掌灯时分,一俟货栈的事情料理停当,叶穆便换上了一身软襟宽袖长袍,束好了带,对着铜镜照了照,看到里面一个仪表堂堂的英伟男子,便心满意足地打马往四五里外的惠和坊赶去。
叶穆没有走通衢大道,而是一路穿街过巷,他觉得这汴京的市声别有一种滋味,已是暌违两个多月了,心底难免眷恋。时当清明,汴京的侵街现象越发严重,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区区一个汴州城,方圆不过几十里,却挤着百万人众,那赵官家也局促在这方寸之地,固然减了几分皇家的威仪,倒多了几分亲民之气,难怪大宋比之前朝多了几分仁柔和平易!
如今风气奢靡,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纷竞豪侈,也让人有些目不暇接。美则美矣,但终非长久之道。
当叶穆经过一些秦楼楚馆时,其中一些早已是他所熟谙的,所以忍不住打马驻足了片刻,开轩来相召,或恐是故人;他打心底是不愿再到这些地方来的,可他又心知身不由己,此行也不妨当是探探路了。
汴京的低等妓院都在各瓦子里,那里有的才是被一般男子“嫖”的“娼”,中等的就是各色的酒楼了,而高档的便是叶穆眼前的这些。这些居处,皆堂宇宽静,各有三四个厅,前后多植有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小室垂帘、茵榻帷幌之类,亦不乏左经右史4。凡是未通朝籍或未直馆殿的举子、新科进士、三司及幕府人员,都可以来此冶游;若是不吝所费,那么下车伊始就有各色水陆珍奇备上了。
在这些妓女之中,多有能文辞、善谈吐者,应对有度,亦能评品人物。那些膏粱子弟乐此不疲,呼朋引伴,仆马繁多,宴游崇侈之极!不过叶穆所垂青的那一位女伎5更是卓尔不群,那姑娘面目俊秀、绰约多姿是不必说了,尤性聪慧,好读书,情致繁缛,多才多艺,如今在小唱方面早已蜚声汴梁,虽见惯了各种豪奢的场面,却仍不失纯朴质地,可谓能共富贵亦可同患难!
时将二更,汴京的街上依旧熙来攘往,叫卖声不绝,不知不觉间叶穆就来到了惠和坊的玉